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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自说自话,一看便是个泼辣的性子,但周显辰跟着她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沉声道:“弟妹,我们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近来衙门的确有些忙碌,但赵镰已经两天没有在衙门露面,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就……”
周显辰话未说完,胡氏立刻瞪眸,“他没在衙门露面?那他能去何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生出几分恼怒,忍不住道:“那他一定是去……”
话说一半,胡氏这才想到不能当着赵镰上司的面将他说得不堪,便扯出一丝干笑,“我记得今日是他沐休,然后前天晚上,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忽然遭了贼,非要求他去帮忙,那亲戚住在城外,他跟着去了便没来得及回来……”
周显辰叹了口气,“弟妹不必为他找补了,就在刚才,我们已经知道他为何没来衙门应卯。”微微一顿,周显辰沉声道:“他被人害死了,一个时辰之前,尸体在玉关河中被发现,看样子已经死了一天以上了。”
胡氏呆住,眼底还生出了几分茫然,“大人说……说我家老爷死了?赵镰死了?”
周显辰点头,“还请弟妹节哀。”
胡氏眉头越皱越紧,又去看周显辰身后众人,见大家面上都一片严肃,便知周显辰不是在玩笑,她气息一乱,双腿都有些发软,“死、死了?”
她身形摇摇晃晃,身后侍婢赶忙将她扶住,胡氏眼底慢慢聚起水汽,又失了魂儿一般道:“真的是赵镰吗?不会认错?他怎么可能死在玉关河呢?他是会水的,又会些拳脚功夫,他能被谁害死?”
周显辰也面生悲戚,“我们衙门许多人都去看了,不会出错,至于他是如何死的,的确疑点极多,因此衙门要将其定为命案来查证,这次来,除了告知你此事外,金吾卫的大人还要问你赵镰之事,你若想早日找到谋害赵镰的凶手,便要多帮他们。”
胡氏泪珠儿如雨而下,她呜咽两声,又回头去看嬷嬷怀中的男童,这孩子虽然已经五岁,却还不能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见母亲悲哭,他也跟着哭起来,见此状,周显辰和谢星阑也不好在此刻问询,只得先等胡氏接受这般现实。
秦缨心尖发沉,又去打量这赵家院落,除了中庭花圃内多有名花,这府内馆阁也建造的十分精巧,尤其门廊上的朱漆彩画,画的栩栩如生,一看便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而胡氏和小公子身上皆是绫罗锦缎,胡氏发髻上,还插着两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只这两支簪子,便价值不菲,但赵镰一个捕头,怎能支撑这样大的花销?
胡氏哭的嗓子都要哑了,才勉强顾及周显辰,她一边擦眼睛一边道:“周大人,我要见赵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首……”
周显辰去看谢星阑,谢星阑自然无异议,离开赵府之时,谢星阑亦在打量这院阁,而胡氏派人套了马车,带着孩子和七八个小厮侍婢一道出了门。
众人并未再走兴安桥,只沿最近的长街一路往南,待到了义庄之时,正值夕阳西下,大片的余晖洒在义庄之内,为荒凉的院子镀上了一层明灿的暖光。
入院门的胡氏,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要进前堂之时,她又吩咐嬷嬷带着孩子去马车上候着,嬷嬷应是,胡氏只带了个侍婢进了后堂。
岳灵修他们刚到义庄不久,此刻正将赵镰上衣除去,一听胡氏来了,连忙退去一旁,胡氏虽然知道有周显辰亲自告知,必不会有假,但看到赵镰尸体的那一刻,仍是眼前一黑,她哭着扑向赵镰,泪如泉涌,“老爷,老爷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后堂中的悲哭震耳,众人在旁瞧着,也都露出丝不忍,王赟站在门口,也没想到袁守诚先被捉拿,赵镰又死了,只觉京畿衙门到了多事之秋,心底隐隐发慌。
胡氏哭了两盏茶的功夫,侍婢在旁劝,周显辰也去劝,又劝了半晌,才令她止了哭,但她突闻噩耗,三魂去了七魄,被扶出前堂时,问什么都怔然答不上来。
直等到最后一丝夕阳没入天际时,胡氏才彻底接受了现实,她哭着道:“我家老爷初一下午回来的,在家里用了晚膳之后,便又出了趟门,说近来差事极多,他有事要办,她公差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的,自然不管他去何处。”
“当天晚上他没回来,我也没当回事,直等到昨天一天不见人影,我才有些恼了,怕……怕他去那些风月之地,今日这大半天不见人,我便想着,若晚上再不见人,便要来衙门找他,闹他个没脸,却没想到……”
胡氏哭得惨淡,在这昏暗的义庄之中显得有些阴森骇人,她又往后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他还说要给我添新的头面首饰,还说要给我买更大的宅子,还说要给峘儿请最好的夫子,可如今他却躺在这里。”
谢星阑这时问道:“你仔细想想,他这几日可有何异常?你虽没过问他去何处,但他出门之前可曾令人送过信或拜帖?”
胡氏一脸茫然,摇头道:“没有啊,没送过,他这几日没什么不快之处,相反心情还很是不错,本来这两年家里有些紧巴了,我与他也有些不快,但这几日他十分大方,还说要给我添首饰,我已经半年没有新首饰了……”
谢星阑和秦缨目光微凛,谢星阑道:“他哪日说要给你添首饰?”
胡氏略作回忆道:“就是在前几日,应该是二十九,没错,就是二十九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说的……”
谢星阑和秦缨不由互视一眼,二十九日,正是崔慕之和岳灵修找她来验尸,结果赵庆当着赵镰的面,道出红衣女尸的死法与十年前旧案一模一样的那天。
怀疑
“那天晚上他回去的很晚,说是在衙门找了个什么卷宗,找了半晚上,我以为有什么要紧的案子,但他面上神色却十分轻松,待我侍候他歇下时,他看到了我妆奁旁的簪子,见其中一支被我磕碰出了一道印痕,便说过两日为我换新。”
胡氏想到赵镰对她的好,又忍不住掉泪,“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没做捕头,但他叔叔生意做得好,不缺金银,他也十分诚心,郭捕头又说等他将来迁去别处,这捕头之位一定是赵镰的,如此我父亲才同意了,后来他也的确做了捕头,可我那时才发现,那家宅看着虽好,里头却是坐吃山空的。”
“我们成婚之时,他叔叔给了一笔银钱,这些年除了他的俸禄,全靠那笔银钱过活,到了这两年,那银子用的差不多了,我们手头便紧巴巴的,今年过年之后,还遣散了几个厨娘小厮,没办法,实在是请不起那么多人了。”
胡氏的父亲乃巡防营都尉,虽是武馆,品阶却不高,他的女儿嫁不进高官厚禄之家,而赵镰虽只是个小小衙差,但尚有前途,亦家底厚实不缺金银,这才令胡氏嫁来,但赵镰家中,却远没有面上看着那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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