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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偏过头去,也不抬头看北堂尊越,深吸一口气,语调平板板地道:“我才懒的打你……”北堂尊越硬是扳过他的脸,把他重新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儿无奈,道:“还在恼朕,嗯?”北堂戎渡瞪着面前的男人,不肯理对方,只僵立在原地,白皙的面孔上薄红已退,眼中似忿似怨,有些受到伤害的模样,固执地不说话,北堂尊越见状,嘴角不由得泛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色,眼瞳幽邃,掌心温柔地抚摩着北堂戎渡的后背,轻声哄慰道:“自打前阵子你就一直憋着气,今天可发泄出来了,是不是舒坦了不少?”北堂戎渡推了男人几下,没有推开,半晌,才终于呼吸有些急促地道:“我讨厌你……最讨厌的就是你。”
“……好罢,反正朕也总做些不光彩的事,你想骂两句也没什么。”这样孩子气的话让北堂尊越不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不过这么一笑,才觉得上身有些疼,不过北堂尊越也不在意,只把北堂戎渡抱了个满怀,亲了亲那洁白的额头,他知道,自己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情人的形象,如今已在儿子的心目中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多少次,他还想像以前一样亲近北堂戎渡,可对方那种不经意间的隔阂之意却偶尔会拒他的心于千里之外,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到不去爱这个人,不去为对方着想,只因为这个孩子是他养大的儿子,是他的骨,他的血,他心爱的情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北堂戎渡,而他也相信,无论如何,北堂戎渡也一样对自己感情深厚……北堂尊越眼神温柔,道:“那么,你现在打完了,总得给个好脸色了罢?”
北堂戎渡被男人热烘烘地抱在怀里,听着对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却好象是在滚水里被煮透了一般,绵软得没有什么力气,更谈不上挣脱北堂尊越的桎梏,良久,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此感到悲哀,在北堂戎渡的心目当中,爱情应该是一个非常温馨美妙的字眼,但是这个与他血肉相连的男人,用爱他的名义做出很多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让他亲身经历了难以置信的场景,在如斯残忍与冷酷的一幕中骤然转醒,但最可怕最无奈的,却是自己早就在这场感情中万劫不复,不管怎样都消磨不去对北堂尊越的爱恋与依赖……北堂戎渡垂下眼睫,终于开口说道:“……刚才,刚才没把你哪里打坏了罢……”北堂尊越低低笑着,哂道:“怎么没打坏,朕敢说朕的身上,肯定被你给打出了不少的淤青……现在都还觉得疼。”北堂戎渡不自在地微微扭过脸去,道:“谁叫你没用真气护体的,你自找的。”
北堂尊越嗤嗤轻笑,柔声道:“朕要是用了真气,把你的手震伤了怎么办?”没等北堂戎渡说话,一只修长的手指已经挑起了北堂戎渡的下巴,北堂尊越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啧啧道:“这么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得朕心都疼了……”北堂戎渡双手用力捂住了耳朵,完全不肯去听:“……恶心死了!”北堂尊越却只是轻声笑着,但同时也无比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掰开北堂戎渡捂住双耳的手,嘴唇凑在儿子的耳朵边上,柔声继续道:“恶心你也照样喜欢的,是不是?”
北堂戎渡沉默良久,突然一手捂住了脸,呵呵道:“是,我一辈子都砸在你手里了,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了……我是你的人,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属于你的,永远都是。”北堂尊越闻言,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拥住北堂戎渡,轻吻他的嘴唇——
北堂戎渡回到青宫之后,一路只见各个宫女内监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显然朝会上准备册立皇太子之事已经传了回来,北堂戎渡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意,今日一番事情弄得他多少有些疲惫,在北堂尊越面前,他是九分真,一分做戏,直到现在回来,才算是彻底地放松下来。
一时到了自己的寝宫,北堂戎渡刚进去,却见翠屏笑吟吟地带人迎上前来,福身一礼,道:“恭喜王爷,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呢。”北堂戎渡微微一愣,道:“……怎么?”翠屏满面带笑,将消息告诉了他:“王爷去上朝后不久,谢侧妃便腹痛起来,刚刚生下了一位小王子,母子均安。”
北堂戎渡怔了怔,既而再没说什么,直接便出了寝宫,朝谢妃那里赶去,不多时,北堂戎渡到了谢妃的住处,只见沈韩烟并其他两位侧妃都在,沈韩烟见北堂戎渡来了,先是与二妃向他道贺即将被册立为太子一事,然后才微笑道:“北堂,如今咱们宫里,可是又添了人口了。”说着,命人抱了新生儿过来,片刻之后,乳母抱着一只襁褓从内室走出,北堂戎渡心中微跳,再次想起了从前做过的那个梦……他定一定神,小心地伸手接过孩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小的脸,粉色的皮肤微微发皱,头顶生着稀疏的头发,北堂戎渡眼看着儿子嗒着小嘴,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血肉相连的感情在心头升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分复杂的淡淡情绪。
[……母亲,辗转十数年之后,戎渡和你,终于又见面了……]
长生
大庆元年,十二月十四,乃是皇太子册立大典,清晨时分,宫廷卫队金吾卫已整齐排列在午门外东西两侧,拱卫司于丹陛东西、丹埠东西陈列仪仗,旌旗猎猎,仪仗森严,宣政殿前方御道处,长长的阶梯之上肃立着身穿明晃晃甲衣的侍卫,三人一组扛住一方巨大的牛角长号,身后平台乃至台阶两侧,立满了遍身锦绣厚服的大汉,正中一条猩红地毯自宫门一直延绵至宣政殿大殿,其后鼓声震天,率先响起于小宫门处,自宫前广场向大内望去,正门被集军士兵缓缓推开,文武官员按照品级地位高低,依列前行,此次皇太子册封典礼,是继北堂尊越登基之后最大的一次盛典,只在规制以及相应的规模上比当初略小些许,一时间文武大臣走过御道,在宣政殿殿外两侧站立,而在此之前,仪仗司已俱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候太子。
此时北堂戎渡正由一群宫人服侍着穿衣,因是册封大典,那服饰自然繁琐无比,除内衣之外,尚有内罩、四爪龙衣、落甲、护肩、外袍、外氅等等,北堂戎渡木偶一般任人在身上折腾,口头上却不免对一旁的沈韩烟抱怨道:“……天气虽然冷些,但这么一通衣裳穿下来,本王只怕要热出汗来。”沈韩烟正亲手取了珠玉灿烂的太子冕冠,要替北堂戎渡戴上,听了这话,便淡淡笑道:“确实厚重些,但毕竟也是难免……反正也只是这么一天,你且忍忍罢,只需挺一挺就过去了。”顿一顿,又笑了:“以后可不应该再说‘本王’了,总得称‘孤’才是。”北堂戎渡微怔了一下,既而也笑了,道:“说的也是,倒是本王……孤一时忘记了。”一面说着,一面低头让青年替自己将足有十余斤的冕冠戴好,沈韩烟动手帮北堂戎渡整理着头发,又说道:“……册封大典之后,接着就是给你行冠礼,总之今日一整天的工夫,大概你是不得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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