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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局者迷,心中无法怨恨许康轶,却突然有点怨恨起自己来,那天在小南楼就算是没有被烧死,也应当认清自己的地位和在许康轶心中的位置,当好大夫就得了,偏偏还是忍不住自取其辱。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有两炷香的时间,终是他心软,收拾起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愁情怨绪,故作轻松的笑笑:“殿下,晚上太凉了,我扶你回去吃药吧。”
许康轶站起来的时候许是体弱,许是看不清,脚下打了一个趔趄,额头差点碰到了椅背上,幸亏被花折扶住了,脸色清白中透着死青色,捂住了心口喘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看他已经弱成这样,花折想起许康轶之前的手劲和敏捷,又是一阵默默的心酸。
许康轶倒是看得开,被扶着回去的时候捏了捏他的手肘:“行了,我是没心没肺的将死之人,和我动什么情绪都不值得,赖着你再操几天心,你便自由了。”
倦鸟归巢
秋高气爽,连日来别管晚上温度多凉,白日里倒也阳光明媚,许康轶这两日每况愈下,疼痛折磨得他辗转难眠,每日里只有上午还算是舒服,今日花折早晨陪他到了书房,把之前的医书飞速的浏览翻了一下,将他安置在书架下的软椅上,之后又去了地下试药所了。
许康轶勉强单手支着软椅的扶手,立在书架下随手翻看书架上这些被花折俱都注释过的医书——
花折汉字写得上不了台面,不过番文的字母却写得游云惊龙一般,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布满在这些外文医书上。
余情见花折进了试药所,她想多陪陪小哥哥,便从试药所出来找许康轶。进了大书房,就看到许康轶带着一丝浅笑,将书放置在书架上借力,一手扶着书架,一手慢慢的翻书,他最近病重,身体感官不再敏锐,连她进来也没有感觉到。
余情放重了脚步,走近了伸头看了一眼,笑道:“小哥哥,还以为你看什么呢,你不认识外国的文字,看这么认真做什么?”
这么多书花折全部都看过,小字注释的密密麻麻,许康轶缓慢抬头,对余情突然进来也不以为意的打了个招呼:“情儿。”
余情看他疲累了,担心他站的时间太长熬不住,把椅子推到了大窗照进来的阳光中,之后扶着他在软椅上坐下,端过来一小盅虫草汤给他勉强喝几口——许康轶现在吃得下的极少,只能见缝插针的喂几口。
兄妹两人回忆了几句小时候的事,左右不过是许康轶严肃无趣,每日里五更起床练武,余情一年里一半多时间在京城,也像个小子似的永远跟在后面,不是舞刀弄剑就是摇头晃脑的读书,一直到快三更天的再休息,日日如此,到了晚上有时候余情太小熬不住,经常是在书房或者演武场就睡着了。
可能俱心有所想,尴尬的无言了一会,许康轶有些累了,侧身靠在软椅上问她:“情儿,你是有话要问我吧?”
余情看着秋日阳光洒在许康轶年轻的脸上,无比伤怀,不过也不敢过分表现出来,伸手拉住了许康轶的手臂,鼓足了勇气,有的问题看来也要面对:“小哥哥,如果真的…归于极乐,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康轶一生为别人打算,终于到了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他垂眸沉吟:“我死之后,一切从简,不必扶棺京城,对了,情儿,你把书架上的那个盒子拿下来。”
余情顺着许康轶手指的方向,抱下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抬头看许康轶点点头示意她打开。
她掀开盒盖,发现里边厚厚并排两叠,全是折好的书信,随意打开了一封,映入眼帘的全是许康轶可以传世的飘逸硬朗的字迹:母妃,久不见,非常思念您,儿臣最近一切均好,只不过青海有些苦寒…。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许康轶伸手摸信,一丝温情的表情在面上一闪而过,他翘了翘嘴角:“这些信,是我提前写给母妃的,情儿,你到时候告诉姑母,说我被贬出京,在边疆不能回去,之后按照信上的地点时间,卡上当地的邮戳邮寄给我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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