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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花折反应快,一般人被这么突然一问,估计看反应就直接露馅了,他耸耸双肩,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大帅,你不仅能管大楚的四境,还能管到床上去?事关大楚和夏吾两国皇子的颜面,你告诉我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凌安之盯着他,不为所动:“许康轶说过你特别坏。”
花折两边唇角一扯,露出一个极度放松的表情来:“你告诉我,我们身边谁是好人?个个杀人无数,要我看,我是双手最干净的了。”
看花折耸着双肩和那个暗含否定的一笑,凌安之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着,平时能扛得住他抽冷子几问的人一点马脚也不露的人很少,除非受过专门的训练,花折算一个。
“少转移话题,谁规定杀人必须亲自动手了?”凌安之心里有事,不再和花折说太多了,看花折给他诊完脉就起身准备外出:“我先去楚将军那里一趟,一会回来再喝药吧。”
花折看昔日威风八面的大帅扶着桌案,腿不敢使力有一些瘸,觉得他有些可怜:“我扶你去,正好给楚将军也看看脉。”
一夜之间,楚玉丰好似容颜枯槁老了好几岁,再强大的将军也有软肋,郝英打小在舅舅身边厮混,比楚玉丰亲儿子还亲些,而今亲眼看着外甥遭此酷刑,楚玉丰愤怒心疼的无以言表,像被活剐了似的难受。
他看到凌安之在门前下了马,步履缓慢地带着花折走进来了,有些失魂落魄地迎了几步抱拳施礼道:“凌帅,昨天一时怒急攻心,没有您拦着可能已经进了山口,害您也跟着受了伤,请您责罚。”
凌安之看到郝英尸首已经被收拾妥当,蒙着白布停尸在院中,他知晓亲人死在军中的感受,只不过他是三军统帅,有时必须心冷罢了,忙伸手搀起楚玉丰道:“楚将军,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要共商谋略战败武慈、武司二人,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胸中熊熊燃烧的仇恨是楚玉丰血红眼睛中唯一的神采,他想到昨日那一幕便瞬间怒发冲冠:“大帅,武慈两军阵前杀俘,便是要气杀我等,我们上阵的俱为兄弟舅甥,对方又何尝不是?明日阵前,也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凌安之扶着花折的胳膊借力,有些吃痛地缓慢坐在了会客厅的太师椅上,缓缓说道:“楚将军,您刚才已经说了,武慈这么做,就是要气死我们?”
楚玉丰看到了凌安之,以前不懂,现在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眼圈又红了:“不瞒大帅,我昨晚心脏疼了一夜,我杀人和自杀的心全都有。”
凌安之摆摆手让楚玉丰也坐下。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不做敌人希望我们做的事,不可过于冲动。”
楚玉丰也随着坐了下来,用拳头敲着桌子:“明天就应该在阵前把西南军的俘虏全部砍头示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经地义,为何不可?凌帅,你是想怎么办?”
花折看了楚玉丰一眼,见他心火正旺,对楚玉丰道:“楚将军,您一夜未眠,昨日忧伤太过,我给您诊诊脉吧。”
凌安之轻转着桌面上残局剩下的黑白棋子:“如果不制怒,下一步可能还是会被武慈牵着鼻子走,再进入他更大的包围圈,再想带着北疆军和安西军的兄弟们出来就更难了。”
花折心下感慨,大将和大帅的区别,除了战略战术,可能在此刻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他一向知道凌安之爱惜士兵,为减少伤亡经常身先士卒、亲自破阵,昨日瞬间三千安西军俘虏人头落地,鲜血喷起数米高,凌安之亲眼所见,岂有不心疼之理,可居然心绪起伏不大,不是太狼心狗肺,就是自制太过。
楚玉丰心下也知道凌安之言之有理,眼眶通红痛心疾首地问道:“大帅,此仇不报,我何颜见北疆父母亲人?”
凌安之轻将看似一盘散乱的黑白棋子迅捷一拢,直接扔进了棋桶里:“楚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亲手杀几个俘虏有什么意思?要手刃了武慈,活剐了武司才解你我心头之恨。”
楚玉丰追根问底:“那怎么报?”
凌安之伸手将棋桶的盖子咔哒一扣:“楚将军,攻心为上,做和他希望相反的事,他想我们行暴道,我们便行——仁道。”
楚玉丰顺着凌安之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强自镇定,第一军令如山,第二凌安之确实计谋的更长远,有些事他暂时看不透的时候,还是要听主帅的:“凌帅,仁道不可过猛。”
凌安之纵使腿上带伤,依旧脊梁笔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缓缓蹦出来:“纵使细嗅蔷薇,可依然是拥有无敌爪牙的猛虎,无论是否狰狞的张牙舞爪,全和猛不猛没有关系。”
暗涛汹涌
北风冰冷依旧,中原大地没有回暖的意思,武慈趁热打铁,今日早早的又来城下军营前列阵。
阵前昨日午后杀俘的鲜血还没干,昨天半夜趁乱社稷军又修理了城下军营,摆出一副持久相持的态势。武司举着千里眼,看城门又开了,安西军的骑兵做前队,一万多步兵出城后分为左右两翼,之后中军出了来,武司仔细分辨了一番,向武慈说道:“总督,凌安之好像出来了。”
凌安之不只自己出来了,两翼分开后发现中军中还押着不少西南军的俘虏,武慈和弟弟对此也有预料:“这是以血还血来了。”
杀敌军的战俘,其实也是将自己的战俘推上死路。
凌安之还是安夷小将军的时候,武慈就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两个回合便生擒了拔野古,昨晚是以武会友照了个面,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沉着一张脸,用马鞭指着凌安之开始老生常谈:
“凌安之,你先前年纪轻轻便获封定边总督,和我同朝为官效忠大楚多年,满门忠臣义子,却缘何如此倒行逆施,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凌安之这番话早已经耳朵听出了茧子,满门忠烈又如何,老凌家死的已经就剩下他这一个了:“武慈,我现在确实一个人能代表老凌家满门了,你是西南提督,好歹是西南的父母官,我劝你回到西南去,免得带着三十万云贵川子弟过了长江,却带不回去了。”
听到这点恐吓,在大楚军旗下打马而立的武慈嗤之以鼻,冷嘲热讽道:“武将当选择尽忠,死在战场上青史留名,你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何颜面口吐狂言?”
凌安之看到武司紧跟在武慈战马之后,心有所感,眼中寒光闪烁,他单手像拎着钓鱼竹竿似的轻飘飘拎着长戟,言辞间饱含恶意:
“武慈,死在本帅手中倒好些,算你战死沙场青史留名;看你也读过几天书,难道不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依我看,你死在朝堂的可能性更大些,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了。”
简直是诅咒,武慈不想再和他在这里打嘴仗,他直接一挥手:“弓箭手伺候。”
凌安之本来也没打算和武慈硬碰硬,他在周青伦和凌合燕等人簇拥之下,重新骑马稳稳地回到了中军:“武将军,别急着射箭,我有两批俘虏,想必其中不少人你认识,我留之无用,还要吃穿用度,今天还给你一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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