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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夷光哽了下,说不出的堵心。她和八公主只差了一个多月,果然皇帝的真情也就是看看而已。一边表现的情深意重,一边桃花不断,甚至还收了陆玉簪。陆夷光气不打一处来,抬头想严辞拒绝,猝不及防之下对上南康长公主无可奈何的眼神。陆夷光怔了一瞬,昏昏涨涨的脑袋徒然清明。爹娘也不想她认祖归宗,可他们无能为力,因为那是皇帝,乾纲独断的皇帝。他决定的事岂容别人置喙,便是她也不能。她的反对,会令爹娘难堪心痛,还有可能惹恼皇帝,皇帝也许会迁怒爹娘。当年,他们把他送给爹娘抚养,没有问过她的意见,经过她的同意。如今,皇帝想让她认祖归宗,同样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也不需要她的同意。真相就是这般冷酷,陆夷光瞬间垮了肩膀,失了精气神一般,“陛下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这样吧!”她妥协了,陆徵和南康长公主并无喜悦,越加悲戚。论理该是唯一一个欣慰的陆见深也面无喜色,阿萝妥协是为了他们才妥协,她越懂事,他便越自责,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夜凉如水,明月高悬。躺在床上的陆夷光翻了一个身。爹不是爹,爹是舅舅;娘不是娘,娘是姑姑。舅舅不是舅舅,舅舅是爹;姑姑不是姑姑,姑姑是娘。复杂的关系如同蛛丝网铺天盖地拢住陆夷光的心脏,越缠越紧,紧的呼吸都艰难起来。陆夷光半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天空破晓,晨光微熹,屋子一点一点的亮起来,晨光穿过帐幔洒进来,熬了一夜的陆夷光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原来不是梦!她怔怔然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床顶。帐外的半夏和川穹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半夏张了张嘴想出声,被川穹拉了一把,川穹知道的比半夏多一点。半夏拉着川穹出了屋,“要不要向公主禀报一声?郡主这情况不寻常。”川穹道,“早前丁香姑姑来过,传公主的话,让郡主好生歇息。”半夏皱眉,“这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川穹道,“我也不知呢!”半夏望望她,有些怀疑,却没追问,就这么一直等着。临近中午,陆夷光才起来了,饿的受不了了。半夏一边吩咐小丫鬟端粥一边伺候陆夷光洗漱,觑着她泛青的眼底,半夏满目担忧。很饿却没什么胃口的勉强吃了半碗鱼片粥,然后又躺回床上继续发呆。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人。南康长公主听说陆夷光起来喝了半碗粥,心下稍定,旋即又是沉沉一叹,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却遇上这等荒谬事。不由的埋怨上了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南康长公主想去看看阿萝,又怕触景生情,更难受,左右为难,纠结间,陆夷光自己来了。她特意妆扮过,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不那么糟糕。南康长公主精神一振。陆夷光眼角发酸,“娘。”“哎。”南康长公主眼底发热,冲她招了招手。陆夷光走了过去,依恋地靠在她身上。南康长公主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抱紧了她,蹭了蹭她的头顶。温存了好一会儿,陆夷光说道,“娘,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想明白了。”爹娘永远是她的爹娘,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你别胡思乱想,在爹娘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家永远是你的家。”陆夷光嗯了一声,嗓子眼有些堵。南康长公主故作轻松地说道,“只不过是多了一重身份而已,细想想也有些好处,以后你走出去多威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本来就挺威风,想干嘛就干嘛。”陆夷光嘟囔了一声。“更加威风了。”南康长公主道。可也会更加麻烦,皇帝认了她,她就要多出一堆亲人,陆夷光皱起眉头,只要他们不招惹她,爱谁谁,她才不掺和他们的事。陆夷光依恋的蹭了蹭南康长公主,“我不想住搬进皇宫。”南康长公主温声道,“陛下说了,把西苑的景华殿拨给你,你想我们了随时可以回来住。”皇帝一年到头都住在西苑,他想享天伦之乐,自然不会把陆夷光安置在皇宫,而是留在西苑,这是公主里头一份。便是最得宠的昭仁公主,在西苑有住所,却也不是常年住在西苑的,其他不得宠的公主更是十天半月才去西苑请个安。陆夷光觉得这样还算能接受。南康长公主活跃气氛,“陛下还说把你的公主府建在附近,让咱们长长久久的相伴。”陆夷光应景的笑了笑,这算是因祸得福吧。她要是嫁出去,未必能离家这么近。忽然想想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嫁到别人家,哪怕是郡主,在上有婆婆中间一堆妯娌的家里,经常跑回家还得被说不合规矩,可要是当了公主,谁敢管她。“娘,我有些,”陆夷光抱得更紧了点,“害怕。”南康长公主心头一痛,“别怕,我和你爹还有你哥哥们都在,我们会保护你的。陛下是疼你的,你像以前那样就好。后宫那边也无须担心,都是人精,只会对你释放善意,你无须害怕。”可她还是害怕,放眼望去,雾茫茫一片,她不知道白雾里会不会隐藏着怪兽,就像昨天一样,毫无预兆地跑出来吓她一跳。坚信了十六年的事情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变。陆夷光瑟缩了下,将头埋在南康长公主怀里。南康长公主心如刀割,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傍晚,陆见深回府,一进门陆达便细细汇报陆夷光一天的动静。直到下午才离开锦春院,一直待在墨韵堂。陆见深悬着的心微微落定,昨日阿萝离开的样子委实让人不放心,失魂落魄却还强颜欢笑,陆见深宁愿她嚎啕大哭,把所有委屈和彷徨都释放出来。入得墨韵堂,陆见深只见陆夷光歪在罗汉床上,双目紧闭,睡得很沉,南康长公主撑手看着她。陆见深留意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望向南康长公主。南康长公主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掖了掖被角才轻轻离开,对陆见深道,“半个时辰前睡着的,眼底都青了,昨天怕是没睡好。”昨晚,这家里大概除了陆见游,谁也没睡好。“阿萝她?”南康长公主忍不住又是一叹,“缓过神来,只人还很是不安。”“这么大的变故,哪里能安心。”南康长公主想起来就心疼,“慢慢的她发现和以前没什么大变化,她会安下心来的,你且记得,往后待她要与以前一般无二,莫让她多想。”陆见深道,“我会的,那陛下那边?”“且再让阿萝缓上两天,”南康长公主面露难色,“她对陛下有抗拒之心,这样不好。”皇帝不是寻常父亲,寻常父亲得罪就得罪,他们能给她撑腰,皇帝却不行。为了阿萝将来,势必要让皇帝对阿萝一直抱着愧疚补偿的慈父之心。陆见深道,“阿萝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她素来聪慧,要不多久就能想明白了,不过也不能太过刻意。”南康长公主点头,“我会提醒她的。”不由得又心疼起来,父女之间,却要用上心计。怪不得阿萝要说她害怕了,可有什么办法,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陆夷光这一觉睡了三个多时辰,睡到月朗星稀,一醒来就见父母坐在另一侧的榻上,手里各捧着一本书。烛光摇曳,一室温暖。陆夷光贪恋地望着他们,生怕他们消失了一般。“醒了,起来吃点宵夜。”陆徵语气平常,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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