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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低估了妻子的细心与爱意,他没想到他从未出过远门的妻子,会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只为了同他见上一面——她思念着他,她爱的人却揽着别的女人的肩膀。爷爷未曾跟我说过他们之间的细节,他想把所有的阴暗都挡在我的世界之外,叫我安稳度日。白先生却很自然地提到了当年的情形。不愿承认错误是男人的通性,刻意美化自己是人类的通性。在白先生的口中,他显然情有可原。他在南方捞到了第一笔金,却被本地的富商联合在一起打压,他的事业即将毁灭,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到一个本地的富商的女儿,成为当地人的“女婿”。白先生表情十分漠然,他说他不愿意抛弃妻子和儿子,但这时候有个富商的女儿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他想了想,同意了。白先生得到了他想要的当地富商圈的入场券,却没想到身畔的情人从来都不是只想当一个情`妇。陈家的闺女踩着高跟鞋到了温市没过几个小时,白先生的情人就得知了消息,她接了陈家的闺女,一口一个白太太,只说温市重传统,男人多养几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正如一双鞋,一样的大小,不必分个高低上下。那个傻女人不愿意相信这番话,也不愿意相信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已然出轨。白先生的情人笑着走了,陈家的闺女疯了似的拨打白先生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她坎坎坷坷、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白先生在的地方。太阳那么大,天气那么热,汗水浸透了她的发丝,她看到了她的白先生,白先生却没有看到他。白先生的情人涂抹着鲜艳的口红,挽着白先生的手,半个身体依偎在他的身上。陈家的闺女看着那个女人踮起脚跟吻上了白先生的脸颊,那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白先生没有躲,甚至揉了一把情人的头发,当他转过身,却发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妻子,穿着发黄的连衣裙、踩着红红的高跟鞋,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我那时候脑子一下子懵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素霞会在那里,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多年以后,白先生这么说着。但他只站在了原地,甚至没有将胳膊抽出来,我猜他是想要逼迫他的妻子认清这个事实,逼迫他的妻子做出妥协。他因为出轨心中怀有隐秘的愧疚与歉意,而一旦说破了,他的妻子知晓了忍下来了,他就可以将这一切视作是“允许范围内的错误”,心中不必再有什么包袱。“她也知道,她默许了。”“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我给予了她优渥的生活,有点小委屈,也无伤大雅吧。”我攥着手指,轻描淡写地说着推测,白先生并没有反驳。这么想着的白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对他的妻子、他承诺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女人说:“素霞,你来了。”不是“这都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不是“对不起”,而是一句“素霞,你来了”。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一句话。陈家的闺女,陈素霞女士,我的母亲,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白先生本能地去扶,却被他的情人死死地攥着。白先生终于有些慌乱了,他喊了几遍素霞,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陈女士半趴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过了或许有十几秒钟,也或许有几十秒钟,白先生甩开了她的情人,抱起了陈女士,陈女士脸色铁青,双眼却是睁开的。“我给她做急救措施,喊人去叫120,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我,”白先生点燃了一根烟,夹在了手指尖,“她一滴眼泪也没留,但最后的眼神我记住了,是恨。”我扑了过去,攥进了他的领口,不管不顾地将他摁在沙发上打,我的脸上都是水,鼻涕眼泪凑成了一团,那么多年对母亲压抑的思念与不甘终于无法抑制。那是一个傻女人。白先生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嘴角甚至咳出了血,我踹着他的小腹,他疼痛极了、蜷缩成了一团,却依旧能无比平静地说着话。“医生说,素霞是心脏病突发,但她之前没有丝毫的征兆。她身体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还拿过排球比赛的第一名,就连生你,也没折腾太久。“我一开始不相信这个消息,我对医生说我有很多的钱,但医生说,钱也买不回命。“后来你外公和舅舅姑姑都赶过来了,带走了素霞的骨灰,也夺走了你的抚养权,再后来,我花费了一些功夫,让素霞重新在我身边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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