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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下,四殿下,“太子爷”都叫不利落了。长公主楚湘坐在一旁,怀里抱着两岁多的小女儿,见状便感慨道:“人是父皇当年自个挑选的,这宫里都传四弟广得盛宠,可儿臣仔细一回忆,四弟这十多年在宫里又得到了什么?误解、猜忌、废黜、病弱、弹劾……倒不如当年就照老规矩立长立嫡,也好过今时父子走到这般田地。”她是刚好下午来宫里和殷德妃唠家常的,哪儿想到出这种事,便困着回不去。在陆梨二胎满月的时候,有和老大的王妃方僷一起进去瞧过,那会儿孩子喂饱了正搁在床上,三个玲珑剔透得可爱,和着地上叠方块的小长子,四个跟宝似的招人疼。从私心里说,楚湘是很喜欢陆梨的。老四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偏生却命犯孤煞,从小宫里就没断过诟病他,也就陆梨一个不离不弃地留在他跟前照应。更生得这般天香国色冰雪聪明,你叫他能不动情么?是个人都得动情。怪只怪这命运偏是作弄,她与老大楚祁知道了,也实在指责不出老四什么。楚湘说:“莫说宫里,就是在一个府上,和稀泥的事儿都多了去。当年小麟子那件事,到底都是人们口证,并没有字载。眼下小崽都生了四个,叫他两口子怎么分?父皇退一步,给老四寻个借口堵了朝臣们的嘴舌,时间久了也就该消停。”锦秀一直在旁注意听着,听到英华殿塌了,虽有震颤,可到底还是放下心来。闻言接过话茬道:“长公主这话就偏颇了,堵是堵住了他们的口,太子爷从此高枕无忧,可谁人替皇上想想?当年那件事,是万禧皇后、戚总管、桂盛公公、还有老嬷嬷都亲证的,贵妃娘娘把这事儿一传出去,而今朝臣上下无人有不晓。皇上虽借口敷衍过去,可言官与史官们的笔下都记着,传下去让日后的人们如何品评皇上?”她穿着一袭玫紫色宫装,三十四岁的脸庞上妆容精致,自从张贵妃一倒台,连带着先头得宠的孙凡真和李兰兰也暗淡了。后宫里唯她一人拿大,小主们为了能得圣眷,起早贪晚的请安巴结,俨然有了中宫的势派。从前见了楚湘还谦卑巴结,现如今把着九弟与父皇,倒是日比一日恣意了。果然皇帝才稍有点迟疑,复又道:“朕对他做的让步还少吗?这么多年了,朕屡屡给他机会,最大的让步也给了,可他除了咄咄紧逼,又为朕悔改过甚么?”楚湘容色便一黯,看了眼江锦秀,哂笑道:“人人心中有数的事儿还少?康妃也晓得有言官。”看那边太监禀报,说大驸马在宫外等候。想来是这会儿地动轻微,杨俭不放心前来接人。楚湘回想当年对他的交付,这十多年来都信守誓言,对自己宛如一日,心中是有感动的,便抱着小女儿出去了。那华丽裙摆携风拂过楚鄎,楚鄎不禁窘迫。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四哥,火光映衬着他英冷的脸庞,他抱着大肚子的陆梨闯出宫墙,颈子和手臂都被重力拖得往下歪。已经二十一岁的四哥了,在他被废黜、被去光所有配饰谴去幽禁时,他都没有见过他那样犀利的眼神,只看得楚鄎心生悸惧。楚鄎便问锦秀:“康妃可确定陆梨的身世?”彼时锦秀因着楚昂的那一掩,心中许多在乎的便忽然开始害怕失去。但好在英华殿已塌,那天的锦秀笑悠悠答他:“小九儿这句话倒叫锦秀伤心了。莫说当年我与她娘住在一个院子,姐妹情深的,撇开这层不说,她便真的不是,给我十颗胆子,我又岂敢逾越过万禧皇后和贵妃,撒下这弥天大谎吗?”『壹零陆』告罪己诏那场地动的余震持续了三四天,宫人们在棚子里呆了十日,方才陆陆续续从前朝搬回后宫。各宫各殿的红墙砖瓦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在这样的时候也顾不上那许多讲究,主位小主们互相凑堆着,挑拣几间尚安妥地先住了进去。工部派匠丁进来修缮,那些天紫禁城的上空都旋绕着锯木敲砖的声响。外头百姓房屋坍塌严重,各王府也被殃及,所幸大震不多,死伤还算少数。只是时值冬春交替之际,灾民储粮短缺,故而朝廷拨款拨粮救济,如此一番各项开支算下来,年初就已经从国库支出了七百余万倆白银。大奕王朝自隆丰帝便开始踵决肘见的财政,在经过天钦年间这些不断的天灾人祸后,越发迅速突显出紧张。月末廿三那天,喜娟进宫给张贵妃报喜,出宫的时候顺道拐来看望了陆梨和几个孩子。她是愈见干练了,对陆梨说春绿怀了楚邝的喜,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去岁老二被幽禁,扯谎的那一胎后来只对人说滑掉,今儿这便算是“第三胎”了,陆梨听着也欣慰,让小路子出宫办差时给春绿送去了不少补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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