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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九才慢慢冷静下来,我直到确信他不会再有力气去追那家伙才松开手,小九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雪,满脸是泪。
“裴建军……你、你……”他死盯着我,然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不能让你杀人。”我掸了掸身上的雪,想帮他掸掸却被打开了手。
“你知道他都说我什么吗?!你知道吗你!!那王八蛋我剁了他都不解恨!!”冲我吼了一嗓子之后,小九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转身就走。
我没追,因为我直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二次出手了,小九就是唐人传奇里的聂隐娘,一回没解决问题就决不会再返工。
当天晚上我和周小川一块儿去了他们家,小九不理我,但在川川劝说下,他道出了事情原委,那个让他追杀的家伙和他是同学,也许是有意,也许是偶然,他提起了小九的过往,说听说当年他爸挨批斗的时候有多惨,胳膊都让人打断了还死不低头,红卫兵烧他的书,他还扑到火堆里去抢,这些事情是小九听不得的,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小子的爹就是当年批斗会的主持者。
于是,小九急了,对方讲述那些最戳人心肝的故事时幸灾乐祸的态度彻底扯断了小九拴住自己的锁链,然后,挣脱了禁锢的他成了惊马,成了疯狗。
我的形容并不夸张,红了眼的小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我原先从来没见识过,而这之后,也再没爆发过如此猛烈,这次似乎是个分界点,小九那根炮仗炸掉了多一半儿火药,以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杀伤力。
那天,到最后,小九还是跟我说话了,他说:“嚼子,我不该生你的气,要没你拦着,这会儿我已经成杀人犯了。”
我抓了抓头发,然后笑:“我就是怕你捅大娄子才拦你,你要是进去了,你爸妈咋办。”
于是,风波就算平定下来了,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我和川川离开了小九家。在半道儿上,川川说:“嚼子,你真行,要是我,绝对吓都吓懵了。”
“就算你没吓懵,你也拦不住他,那小子当时是真疯了。”我抬手搂住他肩膀,“幸亏我把刀给扑下来了,要不还真保不齐得出人命。”
“对了,那刀呢?”
“我这儿呢。”敞开大衣的衣襟,我掏出用报纸包着的片儿刀。
“不能给他啊。”周小川强调。
“那当然。”我点头,然后拉着他走到护城河边。
一甩手,我把刀子扔进了河里,看着那道曲线,听着物体落水的声音,我跟周小川都长吁了一口气。
“嚼子。”川川叫我。
“嗯?”
“小九怪可怜的。”
“嗯。”
我点头,但是没说什么,我觉得关于小九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他背负的,要比我们多得多,这些负担将和他的绰号一起伴随他一生,那是我隐约觉得小九是个悲剧人物,但我没说出来,因为我不敢确定,这种事,谁都不能轻易确定。
“你觉得后怕吗?”川川突然问。
“后怕什么?”
“当时大人都上班去了,真出点儿什么事儿,都没人帮你。”他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的护城河水,眼睛有那么点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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