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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小艾波你就别装傻啦。”德文特拆穿了她,“妈妈你就当她在害羞吧。”
维太里夫人说:“德文特,不许调侃你的妹妹。”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陌生男人对自家女儿一见钟情了,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她希望一家之主有决断。
维太里先生放下刀叉,用手帕擦擦嘴角的酱汁,回答道:”那是一位文质彬彬的意大利裔美国人,穿得像个农民。他态度很诚恳,言辞却傲慢,家境应该不错,有两个跟班。但是,艾波洛尼亚拒绝了他。“
“什麽?!”维太里夫人再次惊叫,转头问艾波,“你不喜欢他吗?等等,你是怎麽和他遇见的,你不是去男爵庄园工作了吗?”
艾波洛尼亚没有想到母亲这麽快就发现了盲点,只能也放下刀叉,老实说:“我当时在柑橘林里,突然就遇到了他们。我看他们在树下吃饭休息可怜,就给他们指了个来村里的路。”
在母亲警察似的严厉目光里,艾波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我就被瓦莱丽雅她们叫走了,不信你去问她们……”
哥哥安布罗斯见不得艾波这副模样,维护道:“这不是艾波的错,她只是热心了一些,夏天来打猎的人那麽多,也不见得那些人都对艾波一见钟情吧。”
维太里夫人也并不是真的责怪女儿,她只是下意识地按照西西里女人的要求规训她。西西里女人拥有一切美好的品格,其中一项是忠贞,她们理应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不与父兄丈夫之外的男人说一句话。但对于这个小女儿,她总是不忍苛责。在她眼里,她的艾波洛尼亚是那麽的完美,像阿尔特弥斯般聪慧美丽,偶尔的一些出格,是女神发间的晶莹露珠,只会显得她更加夺目。
“这倒是。”德文特猛喝一口葡萄酒,十分赞同哥哥的说法,“不过,要我说,他们并不是没有理由爱上艾波,他们只是畏惧姐夫的名声,不敢唐突我们家罢了。”
“嘿!”维太里先生瞪了小儿子一眼,似乎他口中的姐夫是这个家里不能提及的禁忌。见德文特闭嘴,他才转头对妻子说:“现在的问题是,那个美国人明天还要来。妈妈咪呀,我只听说过晴天霹雳这桩事,可从没遇见过。安布罗斯,你送他们去车站时,他们有和你说什麽吗?”
安布罗斯回答:“那个叫法布里齐奥的油嘴滑舌,一直试图打听我们家的事,我没有理他。他们住在柯里昂镇附近,我看那个美国佬付租车钱时出手非常阔绰,确实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现在,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可怜人身上。
维太里太太仔细询问了那个年轻人的外貌和姓名,甚至在心里拿大儿子作比较。见女儿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面,再次为那人可惜。
“柯里昂镇离这儿不算太远,开车两小时不到的路程,看来他明天确实可能会来。”维太里先生看向小女儿,担忧地说道,“艾波洛尼亚,被晴天霹雳击中的人是非常可怕的,他会像头发疯的蛮牛使劲撞向你这处篱笆。你要想好怎麽处理。”
这简直不像是西西里父亲该对女儿说的话。
艾波洛尼亚思索片刻说:“曼弗莱迪院长上周修书来,希望我能去趟修道院,我贪玩没有立刻回信。我想现在不得不动身了。如果邻居和那个外乡人问起,就说我去巴勒莫找姐姐小住了。我会在那里呆到八月底。”
圣方济各修道院住着的都是修士,并没有修女,但家里人没有反对她这个决定。母亲甚至离开餐桌,走到家里最大的圣母像前。虔诚地祷告完,她说:“曼弗莱迪院长是再正派不过的人了,愿主保佑你们,我的孩子。”
吃过晚饭,艾波洛尼亚把哥哥安布罗斯叫到一旁,叮嘱道:“那个外乡人住在柯里昂镇,他又姓柯里昂,很有可能是那些朋友的朋友的贵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托马辛诺老爷子有可能上门。你小心些,别让德文特沖动,保护好父母。”
安布罗斯点头,又问:“你在担心什麽?虽然那个美国人傲慢无礼,但他看起来确实是个正派的人。”
艾波看着哥哥那晒成小麦色的脸庞和劳作练就的壮实体格,笑嘻嘻地捏捏他结实的胳膊:“确实,我没有什麽好害怕的。”
因为突然决定要去离家大半天车程的地方,母亲维太里夫人连夜收拾行李,给她带了三双鞋、两块毛巾和若干食物,足足装了两个皮箱。
次日清晨,天刚擦亮,一家人就把艾波送到了出租汽车站。在朦胧的晨光里,艾波一一和家人拥抱告别,母亲依依不舍地反複亲吻她的脸颊,直亲得她脸颊通红,“我的小通心粉,记得写信回来。”
安布罗斯坐在车辕,催促道:“妈妈,驴车只借了一天,再不出发,晚上就来不及还给皮亚奇亚家了。”
拉车的骡子是老熟人,艾波洛妮亚陪着接生出来的,被她私下里取名为佩利。
艾波洛妮亚跳上绘有武士、国王图案的漂亮驴车,十分不矜持地向母亲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父亲气得吹胡子,德文特捧场地吹起口哨。
等家人的身影在身后驴蹄扬起的尘埃中逐渐远去,艾波收起了甜腻天真的神情,对哥哥说道:“去洛特山谷。”
此刻如果有其它熟识艾波洛尼亚维太里的人在场,一定会使劲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她神情冷静,如同罩进上水晶硬壳内,令人不敢接近。
安布罗斯颔首,蹄声悠扬,驴车顺着大路一路向群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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