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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太医抱着厚厚一摞书稿:“权司监能不能帮我把这摞书稿送去右玉?我师兄叫吴有性,一直在西北游医,前段时间捎信回来,说在右玉结识了个朋友,要停留一段时间。我这有些泰西翻译来的书稿,急需让他看看,怎麽都托不到人……”
权城一听是医书,马上接过来,一大摞坠得他一弯腰:“医人之术是积功德的,贫道帮鹿太医送去右玉。”
谁出远门都不容易,平白让人抱这麽死沉的东西一路从北京到山西,鹿太医是心肠直不是缺心眼,明白这是欠了权司监一个极大人情。他手里拎着几服药:“权司监此行去山西,根据我师兄送回来的信,怕是要路过疫区。这些药的方子是我师兄这几年在西北反複配试得出的,驱邪扶正最好不过。途径疫区就煎水服用。用完了也不要着急,药材都易得,即用即配。”
权司监感动:“这样的药方子怎麽好随意告诉我?”
鹿太医哈哈一笑:“权司监莫担忧,我师兄正在西北推广防疫之法,权司监若是能一路上把药方宣扬出去,我师兄反而要感谢你。”
权司监抱着包袱抱住的老沉的书稿弯着腰:“吴大夫大义,如此说来,我更要帮你们传递书稿了。”
鹿太医深深一揖:“多谢权司监。”
第二天一早,陈驸马的马车来接。权城背着来京城时背的旧蓝布小包袱,抱着一大摞书稿,上了陈驸马的车,拉种子的马车跟在后面。为避免惹眼,陈驸马没带多少人,轻装简行。细微晨光中,城门一开,马车迎着微露清风,离开北京城。
离开北京城,一路过保定府,真定府,顺德府,所见景象越来越触目惊心。
成批成批的流民,从南边往北跑。
陈府家丁去打听,回来面色凝珠:“主家,这些人是从汝宁府怀庆府跑来的,说是躲兵祸匪祸。”
陈驸马心想倒是跟研武堂提醒得对上了,白侍郎率领南京驻军把高若峰往山西驱赶,沿途平民可不就遭殃。
难民扶老携幼衣衫褴褛虚弱不堪,看得权城流泪:“不是说白侍郎爱民如子?”
陈驸马叹气:“战乱时候,谁爱民如子都没用,人不如狗。”
权城进京时没遇上这种事,这麽多年也就窝在钦天监种地,被挣扎求生的人间惨相挖着心:“连年兵祸匪祸,有谁种地!”
陈驸马睁开眼:“权司监,慎言。”
权城口中发苦:“不求盛世,只求太平。没有太平日子,九穗禾都没人种。”
马车外有幼儿饿得哭,权城攥住衣襟:“摄政王殿下看得到吗?”
陈驸马心里一动,长长地一叹,不知道为谁。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突然一停,陈家家丁大声呵斥,权城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头皮一炸扎:一帮孩子在抢后面那一辆马车上的土豆。有个小小的幼儿,饿得抓起土豆就疯啃。
权城惨叫一声:“别吃!”他几乎滚下马车,陈驸马伸手抓他,捞了个空。权城在地上滚了一圈,连滚带爬沖向第二辆马车,撕心裂肺地喊:“那土豆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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