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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还不知眉岭藏着的蹊跷,更不知代王当日怂恿他的险恶居心,被永初帝臭骂一顿后,想不通缘由,便把账全算在了定王头上。
太子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恨恨冷哼一声,被太子妃劝着拂袖走了。
定王哂笑,补了句“皇兄慢走”,而后缓步走出宫门。
太子的车驾早已走远,只剩百姓们在护城河外成群的欢呼笑闹,父母儿女,兄弟姐妹相携夜游,比之那隔阂严肃的宫宴亲热许多。年轻的郎君新妇提了灯盏并肩缓行,那新妇畏冷,趁人不注意时将手臂环在郎君腰间偷暖,像是那次铜瓦山下借宿,阿殷将双臂软软的环在他腰间;像是北庭那晚深雪夜酒,她醉后靠在他胸前。
数丈高的灯楼上光彩流转,河边的御柳间悬着各色彩灯,散射朦胧光晕。
不知为何,定王忽然就想起了百里春的那个夜晚。他喝得微醉,扶着阿殷的肩头下了楼梯,站在庭院里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远处有酒客笑闹,近处是灯笼昏茫。
他原来有那么多关于她的记忆,无知无觉中留在心底。
她这时会在做什么?纵然临阳郡主不是善类,陶靖却是个慈父。
此时的她,应该是跟父兄一起守岁,共享天伦。
而他呢,兄长的嫉妒自不必说,就连父皇也总是冷淡疏离,为的不过是二十年前的几句疯话——
定王出生的时候是在寒冬,那时候永初帝还只是个王爷,府外不知是从哪里来了个道士,疯疯癫癫的断言这孩子将来会弑兄杀父。当时谨妃也只是个侧妃,还因为生育的辛劳而在榻上昏睡,外头的动静惊动了永初帝和时为王妃的孟皇后,亲自到门外呵斥,命家丁将那道士轰走。
道士满口胡言不肯走,来来去去都是弑兄杀父、命道不吉几个字。
孟皇后大怒,说谨妃辛苦怀胎诞下孩子,道士却妖言惑众,竟下令家丁将道士活活打死,还哭哭啼啼的为谨妃抱不平。
当时永初帝就在旁边,眼睁睁看那疯道士被打得皮绽肉开、血肉模糊,临死还在念叨弑兄杀父几个字。
那场景必定能在永初帝脑海中印刻一辈子,甚至在最初的几日,从未做过噩梦的他,竟连着好几夜噩梦缠身。后来孟皇后特意换了亲自调制的安神香给他,那梦境才算停了,只是永初帝从此对定王十分冷淡,甚至连从前最得宠的谨妃,地位都一落千丈。
定王幼时还闹不清其中原委,等长大了,才明白孟皇后的险恶用心。
只是这些伎俩,当时的谨妃未能看穿戳破,此时的他更是无力回天。
穿过热闹的街市人群,两侧的喧嚣笑语皆如风刮过耳边,他回到定王府的时候,里头也被长史安排得十分辉煌华彩,却冷冷清清的不见几道人影。拐角处有银红的衣衫随风扬出,定王加快脚步走过去,却见那只是个丫鬟,端着盘中金杯前行。
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定王收回目光。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杀伐征战,顽强独行,这些年他从未羡慕过东宫的簪缨繁华,从未羡慕过常荀闲时的珠环翠绕,却在此时,不知为何觉出种孤独,陌生又清晰。
走近书房,外头守卫共有八名,却没有他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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