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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玦放下手,微扯嘴角讥讽一笑,道:“银烛,快扶开原娘子,送她回别业。”
原婉然脸羞得更红。
方才她伏在赵玦身上挣动之际,曾经生出一个疑念:为何赵玦和她一块儿摔倒?
此前她净顾着韩一,全没留意赵玦,故而推想兴许在自己跌跤时候,赵玦恰好下椅走动,无巧不巧她撞上他?
果真如此,她倒解气了,赵玦落地时候发出声响,磕的不轻,必然皮肉疼。
然而原婉然无法笃定当真这般巧合,想到赵玦至今感念她的患难情分,遂生出另一种猜度:赵玦打横对她挺身相救,经不住跌势太猛,双双倒地。
这下赵玦出声吩咐银烛将她扶走,语调虽则平静调匀,却用了个“快”字。
她不曾听过赵玦出言催促旁人,既在这事上破例,他嫌弃与她挨身的意思显然不比她对他来的少
原婉然断定了,赵玦这一摔是阴错阳差挨了她一撞。——哈!
那点稍报仇怨的痛快没能持续多久,她教银烛扶抱而起,连忙看回窗外,再度潸然泪下。
路上见不到韩一人了。
韩一策马前行,心血来潮扭身望向身后大路。他目光扫过路边一家客店,客店楼上面街一排长窗大开,窗后矗立素纱屏风,遮住屋内光景。
他忖道,客店楼上有女眷,因此以素纱屏风隔绝窗外窥视。
想到“女眷”二字,他胸口作痛。
他的小阿婉如今不知在何处吃苦。
他叹口气,任栗色马将自己带远……
赵玦送走原婉然,自回商号理事,顺道请大夫过来诊治。他摔倒时候受了跌打损伤,其他地方犹好说,脑侧磕出一个疙瘩。
大夫叮嘱:“头部磕伤可大可小,这几日玦二爷多静养,倘若感觉恶心、头疼或呕吐,千万别耽搁,立刻延医。”
赵忠在旁听着,惯常木然的脸起了变化,眉心也结出疙瘩。
主子原本无需遭祸。
他在旁瞧得真,原娘子摔倒,主子由眼角余光察觉,已来不及将她拉回椅上,但很可以坐在原地使劲拉住人。纵使原娘子免不了落地磕碰,无论如何都不至于闹出人命。
谁承想主子松开紫铜手炉往地上倒,双手抱护原娘子头脑及背心,以身为垫。
赵忠眼前似又浮现当时赵玦倒地模样,离他头部两三寸外就是坚硬突起的屏风木头底座。
这回主子走运,没因为原娘子伤着根本,下回呢?
原婉然在客店目睹赵忠箭指韩一,惊恐非同小可,回到别业方才渐渐回魂,思索局势。
她思想感恩寺和别业都属于赵玦地盘,并且不接待外头香客。如此说来,入寺进香者不是如她一般,经过赵玦特准放行,便是他的自己人。
感恩寺住持看在赵玦分上,对她甚为礼遇,遇上林嬷嬷不请自来,转而迎接后者。此事表明纵然赵玦把持感恩寺,在住持眼里,林嬷嬷的地位高于赵玦。
尽管如此,林嬷嬷被人称呼为“嬷嬷”,而非“太太”甚至“夫人”这般稍有身分的叫法,听来不像是赵玦的长辈亲友,倒彷佛和他有上下级别之分的同党。
既是同党,赵玦坑害她们夫妻仨,是否也有林嬷嬷的分?
哪怕作最好的设想,赵玦所作所为纯属他缺德,这人会缺德到什么地步?
现如今他尚无打算取韩一兄弟性命,保不齐哪天改主意。留人性命也不等同放人一马,要是把人折磨至生不如死,那不过比死人多一口气,又有什么好?
原婉然左思右想,坐立不安,请流霞榭丫鬟传话。
“请转告赵买办,在客店,我害他跌跤,过意不去,想当面向他赔礼。”
此话纯属违心之言,她说时当真别扭羞耻得慌。然而家人安危要紧,跟赵玦硬碰硬不是办法,她决意改腔儿服软。
赵玦狠辣,但还不全然是铁石心肠。起初他对她欲行不利,经过西山历劫,转而厚待她,由这事可知,他是能被动之以情的。
既如此,从今以后她多多和他拉交情,没准能确保家人平安。
丫鬟传话,道是赵玦无暇会面,客店那次磕碰不打紧。
原婉然无法自安,推想赵玦在客店磕碰多少受了伤,过两日,以牵挂他伤势为由,再度求见。
丫鬟传话:“主子说他伤势无碍,请原娘子不必记挂,倒是听闻近日原娘子饭食少进。”
这些天,原婉然不只烦忧赵玦能否言而有信,食量也减少许多。任凭丫鬟殷勤劝饭,小厨房每日菜色满桌不重样,她都不大动筷子,茶水也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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