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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是有宵禁的,若是夜黑之后还没有进自己府门所在的坊内而是在大街上溜达,叫打更的更夫或是坊间的巡夜小吏发现了,一顿乱棍炒屁股是少不了的。
傅瑜虽说因为身份的原因并不会有巡夜小吏敢抓他和打他,可是防不住他有一个坑儿子的爹。只要巡夜小吏层层上报,最后使得掌管永安城治安的柳都尉知晓了,他阿爷,或者说他父亲、现任安国公傅骁不是个好惹的,也不是个会包庇儿子的,会叫府丁把他一顿棍子炒肉丁。
柳都尉掌管全城一百零八个坊市的治安,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本也对这些富家子弟偶尔的犯禁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可他偏偏是柳博士的族弟,向来是不会包庇胆敢违反宵禁的傅瑜的,傅瑜就在他身上吃了两次亏,可叫安国公好一阵气恼。
然而今天,已经微醉的傅瑜却是差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他骑着那匹深红色的马儿,在马上一颠一颠的,直让他胃里有些不舒服。傅瑜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又看了看越来越暗沉的天色,忍不住伸手在衣衫有些单薄的胳膊上搓了搓,他叹口气,又牵着缰绳跑了一会儿。
等到街上再无一个人的人影,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傅瑜停下,他奇怪道:“怎么今天这条路总也走不完?”
他下马,看着一旁巷口上的几个大字,却是“锦绣坊”三个大字,傅瑜脑中一片混沌,此时慢慢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锦绣坊是东南城的一个坊市,他一拍脑门,疑惑道:“怎么我好端端的跑到南边来了?”
安国公府邸和众多其他的皇亲国戚一样,住在东北城的三大坊内,离这里足足有半城之远,傅瑜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喝醉了酒遛着马,许是识不清路,这才绕了个大圈子。
此时夜幕降临,初春的夜晚尚有些寒气,冷风一吹,倒让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片刻,傅瑜叹了口气,他抚摸着深红的马脸,小声道:“都说老马识途,你到我府上也有几年了,怎么还不认识路呢?”
回应他的是马儿响亮的一个喷鼻,它甩甩尾巴,长长的马脸在傅瑜的手上蹭了蹭,让他觉得手心一片毛茸茸的,他又道:“你可真臭,多少天没刷毛了?”
傅瑜牵着马,准备回家,他道:“都这么晚了,若是我再迟会儿,说不得又要被柳都尉捉到,那家伙可不是个好惹的。”
正说着,他就听到一阵“笃笃——咣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巷子中传来,在这有些寂静的夜间显得有些惊悚,让傅瑜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随后,他听见隔壁的巷子里传来更夫那响亮的声音:“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戌时一更,相当于现代晚上七点了。傅瑜也不敢耽搁,他牵着马,转向了朝北的一条巷子里,没走两步,就发现在这样寂静的青石板小巷中,裹了银铁掌的马蹄走路那叫一个响亮,“蹬蹬”的声音真跟在他耳边打鼓似的。
“谁?”隔了一条巷子的两个更夫大喝道,随即一个模糊的亮点从巷尾处传来,傅瑜一惊,牵着马就朝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而去,到了出口,他对着马儿道:“朝西边走——这边走!”
他取下马上挂着的那幅画,背在肩上,用胳膊指指方向,松了手中的缰绳,又用马鞭一抽马屁股,马儿便脱缰而逃,方向正是西方,傅瑜则是偷偷地躲到了另一旁的巷子里,看着两名提着马灯的更夫大叫着“抓贼啊”朝着马儿的方向跑去。
然后,借着更夫手上提着的马灯的灯光,躲在暗处的傅瑜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巡夜小吏哗啦啦的过来了,随后一群人跟着那马跑过去。更夫是打更报时的,巡夜小吏却是捉贼以及专捉他这样犯夜禁的人的,此时傅瑜见他们都追着马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道:马儿呀马儿呀,你今日暂且为了主人我委屈一把,待得明日你被柳都尉换回来之后,我定叫府里的小厮给你多添些马粮。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周围的小巷子里并没有灯,傅瑜仰头,只见一轮弯月挂在东边的天际,被云层遮蔽,透出来的光却惨白惨白的,让人瘆得慌。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凉,冷风吹过的时候也直叫傅瑜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环抱着两条胳膊,穿梭在一条条的小巷子中,伴随着他的只有偶尔响起的两声犬吠以及更远处打更人的梆声。
惨白月色下,黑黢黢的小巷中一个人影在慢慢地向北方走去,傅瑜的脚步声合着夜风在寂静空旷的小巷内回响,显得有些诡异,然而傅瑜的脑子此时被酒精麻痹了一点,有点不清醒,一时间倒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夜间有点发凉,晚上没有路灯,看不清路。
只有外边的主干道上有夜灯,可他若在主干道上行走,那是分分钟便被人逮住的节奏。傅瑜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今日格外的倒霉,突然,一阵轻微的车轮撵过大路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他担心是柳都尉等人,便躲在一旁,却见来的是一个橙红色的亮点,随着那亮点越来越近,他也看清了哪是一辆马车,而那驾车的人,居然是阿福!
便是今日差点与他撞马发生车祸的阿福。
此时不远处的小巷又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傅瑜登时一激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就这么一手扒住了跑动着的马车边,随后整个人一跳,稳稳地落在了车辕上,阿福又惊又恐的看着他,傅瑜却是没管这么多,他一把掀开车帘,伸腿便迈了进去。
里面只一盏马灯挂在一旁的车壁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傅瑜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里面有两个有些模糊的人影,随即鼻尖是一阵清凉的香味,他一把捂住快要尖叫的杏娘,对着一旁脸上也露出惊愕之色的人道:“我没有恶意!跟阿福说一声,打更人和巡夜人就在外边,不要发出声响。”
阿福正在外边声音颤抖的问:“娘子?”
傅瑜正见白日里见过的那斐家小娘子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愕,随后便听得她快速地对着外边的人道:“阿福,无事,你先应付一下更夫和巡夜人。”
阿福应了,傅瑜听着外边传来更夫、巡夜人和阿福的声音,却轻轻地松开了手,只用一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杏娘,杏娘果真一瑟缩,躲在了斐娘子的身侧去了,傅瑜便一个人占了一方。
外间的巡夜人果真到了马车旁,问阿福他们为什么宵禁之后还坐着马车在大街上溜达。
阿福道:“我们是斐祭酒府上的,今日府上娘子到城外大慈恩寺去为父求药了,这事是有上报的,郎君可以去平安坊的坊正那里去查探。”
阿福的声音丝毫没有慌乱,那巡夜人和更夫却是点点头,最后走掉了。
他们就这么走掉了,而马车也在阿福的驾驶在慢慢地向前跑去,傅瑜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
傅瑜失声问:“这样也行?”
斐凝扬眉,淡淡道:“当然可以,只要向坊正报备,便可以犯夜禁了。”
“坊正,是掌管一个坊市内所有治安、卫生、失窃等事情的长官。”斐凝又细心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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