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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郑廷棘好容易从祠堂出来时,便听下人说起,就在他受罚之时,四叔已同老太太要去了桃儿的庚帖,更亲自去了一趟清泉村。郑廷棘惊怒交加,便又来寻郑瀚玉对峙。望着面前四叔那云淡风轻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含着一抹轻蔑,郑廷棘只觉血冲头顶,上一世在天牢之中被他嘲弄的一幕仿佛又在眼前。“四叔?!你倒还知道你是我四叔!这哪有惦记自己侄儿媳妇的叔叔,你为长不尊,却倒还敢提什么长幼尊卑!”郑廷棘双目赤红,两拳紧握。“打从你起这个念头时,你便不再是我四叔了。”郑瀚玉莞尔一笑,看着这如困兽之斗的侄子,淡淡说道:“你们尚未成婚,她还不是你的妻子,自然也不是我的侄媳。”郑廷棘低声嘶吼:“当初,是祖父与我们定下的亲事!祖父把她许给我了!郑瀚玉,你要忤逆父亲么?!”郑瀚玉面色如常,甚而还端起茶碗吃了一口,一字一句道:“当年,父亲只说要同宋家结为儿女亲家,是你父亲为争宠之故,强行揽了过去。他宋家的女儿只消嫁进国公府便是,至于嫁给谁,自有长辈定夺。”长辈两个字,已将郑廷棘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是郑廷棘的四叔,二人长幼有别,自然无需与他多说。果不其然,郑廷棘目眦尽裂,若非一旁有下人阻拦,似乎立时就要扑将上来。郑瀚玉莞尔一笑,又道:“你也不必如此动怒,婚姻大事,虽说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当事者心中不愿,那婚后岂能和谐?桃儿姑娘不想嫁你,你又何必勉强?”“你胡说!”郑廷棘怒吼出声,桃儿不肯嫁他,郑瀚玉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一世才初初开始罢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桃儿不可能不愿意嫁他。郑瀚玉微笑道:“那你瞧这是何物?”说着,便将抱在怀中的皮套子放在了桌上。郑廷棘目光落在那物件儿上,满面鄙夷道:“不过是个皮套子罢了,做工这等粗陋,不知四叔从何处淘换来,也还当个宝贝!”话才出口,他便猛然想起来什么,俊美的脸上漫过一丝苍白。郑瀚玉是靖国公府的四爷,更贵为忠靖侯,身边怎会有这等不开眼的下人,将这般粗陋的物件儿拿与他使?那上面喜鹊登枝纹样的走针甚是眼熟,是他上一世在西北受苦时,无数个不眠之夜摩挲过的。那是一枚香包,亦是桃儿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绣品。上一辈子,他风流成性,阅女无数,自有许多红颜知己馈送各种香艳信物。桃儿长于乡下,诗书品性及至绣工花样,自是远不及那些名媛尤物,他也从未将她替他做的那些东西放在眼中。然则,临到最终,他在西北孤老之时,心里唯一能念起来的,却是她的温柔质朴。他总想着,如若她陪在身边,这凄苦孤寂的日子想必也不会那么难过。至他临终之际,那枚香包上的纹样已被磨的毛糙不已,那每一针的走势都深深刻在他心版上。他后半生清苦,至死亦无几贯家财,只将这香包带入了坟中,以为夫妻二人合葬之意。是以,只看了一眼,郑廷棘便认出了那皮套子上的针黹出自何人之手!郑瀚玉审视着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笑道:“这是桃儿赠我的信物。”这话自然是信口开河,然而郑瀚玉便是想如此打压刺激郑廷棘。毕竟,上一世他和桃儿做了一世的夫妻,而今生他还曾与她有过婚约。如此种种,郑瀚玉不能不在意。思量着,郑瀚玉又笑着丢出一语:“桃儿答应嫁给我了。”这绝无可能!郑廷棘几乎暴跳如雷,他牙根紧咬,双拳握了又握,半晌骤然转身风也似的去了。看着郑廷棘出门,一旁莲心方才心有余悸道:“爷,今儿这二少爷吃枪药啦,竟敢对您这等无礼。”郑瀚玉敛去面上的笑意,漠然言道:“他自打知晓人事起,大约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亏。我夺了他的亲事,他愤懑罢了。”莲心瞅着他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您当真要娶那……要娶宋家的小姐么?”这人还没过门,就已将府里闹得家宅不宁,二少爷还想对四爷动手。那戏台子上唱的红颜祸水,就是指这个罢?莲心原就腹诽,那乡下姑娘配不上他四爷,又看她搅的四爷与二少爷不和,心里便越发不喜欢她了。虽则四爷同二房一向不和,但无论怎样到底还是一家子人,为着个乡下女人大动干戈,实在不值!郑瀚玉一世混迹官场,岂不知这小厮肚里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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