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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娘因着近两年腿脚不大利索了,已告老出去,不在国公府内当差了。但她是郑瀚玉的乳母,在府中地位与那些寻常仆从自不能相提并论,郑瀚玉也极敬重这个自小养他长大的奶嬷嬷。原本今日,还是郑瀚玉托她过来的。郑瀚玉思虑宋桃儿并不善于理家治内,上一世她身为二少奶奶竟至被郑廷棘的爱妾宠婢欺凌,虽说今生院子里的人都是他仔细挑选过的,但上一世他也并未娶妻,焉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便托了林大娘过来照看。林大娘一则受他所托,二来也是想瞧瞧新娘子。一见之下,她甚是喜欢,便说了几句由衷之言。宋桃儿看着林大娘,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娘告诉我这些,我初来乍到,都不懂。只是,四爷今儿要到了傍晚才回来呢。”她的眼睛极美,碧青的眼珠,宛如一颗琉璃珠子,被这双眼睛凝着,饶是林大娘是个女流,也几乎要呆了。待听清她口中所言,林大娘又蓦地一惊——这新太太原来是盘算好的!她是早知道了四爷今儿要傍晚才回来,待他回来,怜姝罚跪早完了,断然是见不到这一幕的。她既罚了怜姝立了威,又不至在四爷心里落个才入门便苛待下人的罪责。哪怕日后有人跟四爷说起这事,但事情也过去了,总不如他亲眼看见来的印象深刻。林大娘心里不由感叹,或者四爷是白担心了,他娶的这房太太可不是面团做的,随意任人揉捏。宋桃儿也不想再谈怜姝的事,余下的事情不是她要思量的,由着他们担惊受怕、搜肠刮肚的想主意去。她在这府里可谓一无所有,唯一的凭仗不过是丈夫的宠爱。虽说她并不能明白郑瀚玉为何执意娶她,但眼下看来他还算喜欢她。她定要趁着这个时机,在府中站稳了。当下,她撇开怜姝的事,向林大娘轻柔笑语道:“大娘,我才入府,也真要多向你们这些当差久了的老人习学呢。您是四爷的奶嬷嬷,四爷心中必定看重您,往后就请您多担待了。”宋桃儿知道林大娘其人,只是上辈子,她去海棠苑照料郑瀚玉时,林大娘已因中风倒下了,半边身子几乎动弹不得,所以不曾见过。但郑瀚玉对她,还是很有几分敬重的。这些言语不过都是面子上的言语,但依旧让林大娘听的心里发甜。她爽朗一笑:“太太这是哪里话,往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差使就是了。”说着,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将手一拍:“瞧我,什么记性,只顾和太太说这些有的没的。太太才进府,娘家也没陪嫁跟来了,所以爷一早吩咐怜姝挑了四个丫头来服侍您。谁知这小蹄子闹了一场,怕还顾不上说这个事。”一言毕,她起身出门拍了拍手,扬声道:“都进来吧。”话音落,便见四个丫头鱼贯而入。四人进得门内,依次跪了,向宋桃儿磕头,口中齐齐道:“见过太太,给太太磕头。”宋桃儿坐着不动弹,仔细打量着这四个丫头。只见四人两个大些,约莫有十六七岁,另两个小些,大约十四五。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都是些花容月貌、姿容艳丽之辈,便是最小的一个,也生的肤白眼明,一副乖巧可人之相。这是怜姝给她挑的丫头?是来给她添堵的罢!宋桃儿心里有些可笑,这些个伎俩,上辈子她早就见识过了,内宅妇人们常用的手段。弄来这些个容貌出众的丫头在房中服侍,她若忍了,哪日哪一个和郑瀚玉近乎了,甚而入了郑瀚玉的眼,抬起来做姨娘,岂不膈应她?若她不忍,当即闹起来,又或不闹,却吩咐人撤换掉这些丫头,那量窄善妒、难容人的名声便也要落下了。以后如何,她不能未卜先知,但眼下的郑瀚玉对于女色是毫无兴趣的。她见过太多狠辣诡谲的手段,怜姝到底只是个丫头,只好在这等小事上做做手脚。心里思量着,耳边只听林大娘的声音响起:“这个叫翠竹,今年十七,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这个叫晴雪,今年十六,去岁进府的,原本在外书房侍奉;这个小些的,叫紫燕,十五岁;这个最小的叫水清,今年十四。”宋桃儿不置可否,默然不言,屋中一片静寂。地下跪着的四个丫头,翠竹与水清还算老实,将头埋在地下,一动不动。晴雪和紫燕就有些按捺不住,紫燕身子微微发颤,晴雪忍不住抬头悄悄往上瞧了一眼。只见四太太坐在那里,大红的衣装,金丝银线绣出繁复的花纹,华美异常。太太腕子上戴着一只翠玉镯,显是上等的料子,油亮通透,将那手腕衬的白腻。日光自后面洒了过来,落在太太身上,为她笼上了一层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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