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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嗯,我要杀你。”
“我知道。我载你过去见我。”
“行。”
方白鹿把头仰在靠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西河少女话中的怪异,并不在他的考虑内:此时此刻,世上的一切,已与他无关。
只是必须要杀掉一些东西罢了。
“车”把手掌与脚掌撑住地面,直起身。它轻快地跑进隧道的入口,向上攀登。
隧道已不复方白鹿下潜时的样子:似乎有人在这引爆了雷管,遍布破损。
但“车”如履平地。碰到突出翻卷的合金板,它便反折起四肢的关节、跳跃到另一端。
十根手指与十根脚趾凿进暴露在外的缝隙里又拔出,如此向尽头的一点光亮爬行。
方白鹿没有感到多少震颤与冲击,似乎正躺卧在一张磁悬浮的座椅上;甚至想要打上个午后的盹。
“好棒的避震。”
他脑子里继续冒着冰冷的想法,继续望着周围黏稠的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车”攀出深道。
天色似乎已经亮了,而雨也停了。
某种图景从残垣的空隙中映入:温暖的微黄柔光遍洒整座城市,那是方白鹿久未见过的光彩。
他直起上半身。似乎感受到方白鹿的意愿,“车”将脊椎高高拱起、以便为他提供更广阔的视野。
从存取殿的废墟里向外望去,他发现吉隆坡不再相同。
被自己与关圣帝君一路贯穿、砸烂毁去的显应宫楼体,正被修补着。有骨骼与肌肉替代了钢筋水泥,在破损的缺口上生长;皮肤与结缔组织则充当了光滑的外墙、毛孔一顿顿地张缩。
方白鹿心知,人体的强度不该撑得住这些摩天大楼那动辄数万吨的重量。
但眼前的这一切,也不是虚假。
正对面——那本是覆盖整个楼壁、常年滚动播放着广告的显示屏。此时,它被崭新的材质所取代:那是晶状体与虹膜组成的巨幕,色素、血管和平滑肌向外蔓延波动、再现着平日里的那些视频。
与之前相比,每则广告的主角与配角都似是而非:衣着一如往常,只是都从领口伸出两个几乎相同的头颅。它们念诵着广告词,将独角戏表演给其余的自己们观赏。
更多的楼面,似乎还未完成转化;只是有数十米高的眼白与瞳仁生长其上,收缩又张开,打量周围的一切。
道路上奔跑着一位位四肢着地的“车”们,脊背的座位上搭载着其他稍稍迷你些的西河少女。与方白鹿身下的“车”相似,只是有大有小。从喉间挤出高声的喇叭鸣叫、鼻孔吐出长长的气雾,似乎正重演往日拥堵的马路。
天并未亮,深灰的云层依旧笼罩着穹顶。那些仿若日光的光线,不过是霓虹投过、在城市里那些表皮上反射出的肉色光芒罢了。
更远处,无数西河少女处于城市之中。它们体型不一:巨大者的手足跨越了数层楼间的距离、小的则与常人无异。而姿态也不尽相同:有些用多关节的纤细肢端于楼顶纵跃、有些张开腋下的薄翼,滑翔过吉隆坡的上空。它们将经过调制的器官与肢体做着畸变、化成千奇百怪的工具,一寸寸地摧毁城市、复又将自己的肉身作为填充与支柱、将其重建。
只有些许的爆炸、崩塌、枪击与惨嚎由吉隆坡的边沿遥遥传来,打乱了这独有一人的世界。
方白鹿放开托着下巴的手,发出一声嗤笑:
“都是你。”
“都是我,本就是我。”
“今日之后,世间只有我。”
栋栋高楼大厦转过眼瞳,眼白的血管蜷起转动、组合成文字;看似覆盖着沥青与柏油的条条马路则张开嫣红的嘴唇与闪白的利牙,笑声传遍大地:
“请观礼:我要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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