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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章（第1页）

夏味的心往下沉，她装得镇定自若一些，问对方：“你希望我干什么？”

别西卜扶着身后背着的方形匣子，没在意夏味的神情，指着街边的一处小房间，“到我的出租屋去。”

他看起来只是个不很富裕的普通游客，这间出租的屋子也是一间狭小的单间卧室，每天租金20个斯通。现在地上堆着很多行李，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功能的道具。

夏味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打量，她还能闻到些微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

“进来呀。”别西卜背着身体说，他正在把乱七八糟堆放在床铺上，还有地面的行李挪开，清空出一小块空间。

夏味点着脚尖进去，显得动作笨拙，而且手足无措，她站着铺着旧床单的床铺边，僵硬地等着别西卜安排她接下来的行动。

海克族成员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穿着单薄罩衣的蓝色身体，许多的触须从领口和侧面的缝隙露出来。他打开工具箱，抽出一根长条形状的金属杆，支在地上，然后展开三角形状的支架，上端横过像尺子一样的横梁，最后将一副方形的画布蒙在画板外，搁在支架上。

“我是一个画家，我倒没什么名气，这次出游就是为了找各种种族的生物，来做我的模特。我看你就不错，你来当我几天的模特好了，我会按照订单上的约定付你报酬的。”

夏味听过后微微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她又听到对方说：“把衣服脱了然后侧躺在床上，不要动。”

她整个人僵硬住，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自己和自己的辩论：

我是一个机械师！而且是国家学院的学员，虽然没有多高贵，但是怎么能出卖身体？！

但是……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出卖身体吧……这应该算是……为了艺术献身？

不对不对！这是自我安慰！实际上本质就是为了金钱牺牲尊严，和卖身没有两样！

但是……现在形势这么严峻，时间这么紧张。如果为了区区的一点尊严，耽误了时间，说不定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也许……我以后会很后悔的！

她在床边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看起来就是在发愣，旁边的别西卜不耐烦地问：“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想要讲价吗？”

夏味结束了心理活动，眼光复杂地看着蓝色的克族，缓慢地把自己身上的旧夹克马甲脱下来，里面是一件柔软的衬衫，再里面是式样简单的运动内衣，再之后就是柔软的蜜色皮肤。

别西卜的眼光不含□□，他用单纯的审视目光注视着蓝星人，一边用一根炭条在画布上简单地勾勒着图形。正当他转过身想要掏出装着颜料的色盘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嘈杂的喧哗，由远及近，转眼到了跟前，然后有人一脚踹破了旅馆的门。

夏味在惊恐当中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来衬衫和夹克，胡乱披在身上，看见别西卜被一群灰色的克族抓住，两脚离地悬在空中，迎面就是两个大比兜糊在脸上，打得他眼前五光十色，一群小鸟环绕着。

其中一个灰色的克族站在对面，冷冽的眼光凝视着别西卜，张开小触须后面糊住的嘴，低沉的声音说：“还钱！”

周围环绕的灰色克族纷纷跟着重复，愤怒的叫嚣充斥着屋子，“还钱！还钱！还钱！”

别西卜心虚地垂着头，用自己都不相信的口吻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凑到……”

灰色的大手把他举高高，之后丢手绢一样呼啦啦地转了几圈，空气被挥舞出激流勇进的效果，里面夹杂着别西卜变了调的哀嚎。

夏味从惊慌当中努力回神，她静悄悄地抓起衣服遮住自己，想象着自己是一只小老鼠，尽量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从破烂的门口溜出去。

她衣不蔽体，在空荡的街上跑，一边努力用颤抖的手把衬衫和夹克穿回去，一边抵挡不住翻涌的复杂情绪，呼哧呼哧的气喘声灌满了耳边……

发生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透过惊恐的一层情绪，打量着这个世界。很难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是一场荒诞噩梦吗？在街上站了几分钟，衣服差不多也穿好了，就是不太服帖，整个人有种蓬松感。夏味任由视线在街上茫然游动，空白的大脑慢慢开始运转，思考着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某一间街边商店，那里有一扇玻璃门，旁边的窗口悬挂着许多编织的挂毯，墙上也嵌着一只金属的广告标志，标示着一枚简略的织毯图案。

夏味站直了身体，推开玻璃门进去，三十分钟过后，她又推开玻璃门，但是本来褐色的长发消失了，变成了贴着头皮的短毛，断处跟狗啃的一样的。

手里捏着几枚发光的斯通，夏味失魂落魄地沿着街道漫步，她的思维世界正在缓慢地溃败，原本构建了二十多年的观念，现在正浸泡在自我怀疑和质问里。

我过了二十年的幸福生活，但是这种生活是因为我幸运吗？还是因为我从内部给自己设置了一面屏障，把自己和现实分隔开了？是因为我从来不肯去放眼看看现实，所以得到了一种虚幻的假象，觉得自己很幸福？

宽阔的大路到了尽头，495号前哨站繁荣、文明的部分被甩到了身后，贫穷的边缘地区被暴露在眼前。夏味看见零散的生化义体，它们大多缺胳膊少腿，或者残缺了半边，像一具行尸走肉，拖拉着电线歪斜着挪动自己。有些寻找了一个显眼些的角落站着，身上穿着破烂但是颜色烂俗的布料，布料的面积很小，就是几根细细的带子加上薄纱蕾丝，露出大片沾着污渍的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