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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打开看看。”老人倒茶,没看他。谢池南打开公文,扫了一眼,上头所写是魏琮功过以及这些年他来往密切的名单,这些名字,他早在前段时日就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了,只是这一份名单却少了一个名字。老人握着茶盏,轻嗅茶香,余光瞥一眼少年,问他,“可看出什么不对的?”谢池南看一眼老人,沉默一瞬还是开了口,“少了一个人。”“谁?”“……您。”屋中气氛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就连茶盏上的热气也仿佛在这一瞬凝住了,外头的白衣侍从都紧张地挺直了脊背,谢池南在老人那双寒潭目的注视下也不禁神色僵硬,脊背发寒。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这位三朝元老、大汉支柱的气场和气势,如雪压山巅,心脏在这一刻收紧,呼吸也彻底停住了。也怪不得朝中人甚至于龙椅上的那位都如此惧怕他。谢池南的胳膊都已经因为紧张而绷得有些鼓起了,他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愿在老人面前露怯,生怕因此让他觉得他是一个不堪大任、不能保护赵锦绣的人,便硬是咬着牙撑着。好在这一股威压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老人就收回了目光。他放下手中还未饮过一口的茶盏,双手交叠,看着少年说道:“这是陛下亲自交到我手中的折子,知道为什么这道公文上没有吗?”谢池南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可看着老人那双洞若观火般的眼睛,他薄唇一抿还是实话实说,“……他怕您。”外头传来佩刀落地的声音,是白衣侍从慌了神。赵泓尧却笑了起来,老人笑声朗朗,完全不似花甲之年,只是笑过之后,他忽然又咳了起来。他咳得太过剧烈。谢池南不由担心地上前替人拍背,“您没事吧?”白衣侍从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看到这番情景,他忙道:“属下让厨房去给您熬药!”“咳,不用。”赵泓尧摆手。看着欲言又止的侍从,他淡声,“出去。”等到白衣侍从咬牙不甘出去,谢池南却忍不住问,“您生病了?为何不喝药?”想到赵锦绣,他忽然明白过来,皱着眉,声音也轻了,“您是怕赵锦绣担心?”他言语紧张,语气里含着藏不住的关心。赵泓尧却没回答他的话,反而握住他的手腕阻断了他的拍背,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你说得没错,陛下怕我,他也怕你的父亲,你可明白文臣第一与武将第一在如今的大汉结为亲家会引起多大的轩波?”“如今我和你爹尚在,他们纵有不满也不敢表露什么,可若有一日,我和你爹去了,你说你们会面临什么?”谢池南听明白了。他的脸在这烛火通明的屋中霎时变得苍白不已。他低眉看着老人。四目相对,他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可他还是没有退让。“那就让他一直怕我们。”“什么?”赵泓尧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怔忡的神情。少年在短暂的彷徨后竟又变得冷静下来,他低眉凝望老人,语气沉稳地与他说道:“便是赵家和谢家不结为姻亲,您觉得龙椅上的那位就不会做什么了吗?他如今需要我们,能把我们奉若上宾,可若有一日,他用不着我们了,您觉得他又会做什么?您难道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吗?”赵泓尧沉默了。他当然清楚龙椅上那位对他的惧怕,也知道在那日以继日惧怕下那人心中滋生出来的恨意,倘若他们之间真的还存有师生君臣情意,那这一份折子上属于他的名字就不会被他特意划去。他觉得他把控了大汉,觉得他这个天子当的没有面子,可若他有先太子之才能,他又何须如此?“大人,我们已经退了太多步了,如若再退,只怕连家人也护不住!”“你想当乱臣贼子!”赵泓尧握着他的手腕,忽然厉声。“不,”少年郎被他这一句喷薄而出的气势压得脊背都发了寒,却还是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永远忠于大汉忠于刘家,可我更要我的家人无忧平安。”长时间的沉默。无人说话,就连外头的风都仿佛为这可怖的气氛凝滞住了,威严的老人忽然看着少年说了一句,“这天下会一直如此吗?”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少年却听懂了。明朗挺拔的少年郎忽然一咧嘴笑了起来,“不。”他说得那样果断、肯定,“天下会好的,这个皇朝也会好的。”最后他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您会看到的。”赵泓尧看着他迟迟不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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