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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不了,你帮我个忙吧。”沈梦昔把馒头又朝前送了送。那男孩走过来,接过馒头,“行,那我帮老姑吃。”他小心接过馒头,把掉到炕上的几粒白糖,也捡起来吃了。“甜!”男孩笑眯眯地说。男孩吃相不难看,咀嚼的时候不说话。“你爸你妈呢?”“他们还在林场。”“哪个林场啊?”“青峰林场。”“哦。”沈梦昔知道这个林场,当年还去给一个妇女接生过。齐周氏在门口扑哧一声笑了,拿着半个馒头,回到灶边跟儿媳妇说:“一个七岁,一个六岁,坐在炕上说大人话呢,可有意思了!”“妈,馒头咋还拿回来了?”“宝珠把自己的给了他一半,我就在门口听了几句,没进去,俩人像小大人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齐周氏笑着把柴禾往灶里踢了踢,拿起抹布把锅台锅盖又擦拭了一遍。二门开了,齐有恒夫妇带着两个儿子来了。“老四、秀芝,你们下班了?”齐周氏放下抹布,笑着问。“大嫂,今天礼拜天,不上班,我把珠珠的行李拿来了,这些天就得麻烦大嫂和侄媳妇了!”鲁秀芝指指儿子抱着的被褥说。“不麻烦,都是自家孩子,我可稀罕宝珠了,孩子搁这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齐周氏说。转头又喊:“家啊,去叫你太爷他们回来吃饭了!”“哎!”齐卫家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喊了声老叔老婶,就跑了出去。吃饭的时候,炕上地下坐满了两大桌,齐老爷子加上大爷家三代七口,齐有恒一家六口,再加上三大爷家的孙子齐卫星,足足十四口。沈梦昔是病号,跟着长辈坐在炕桌上,其余小辈都在地下的大桌上,齐卫家那几个根本连凳子都没有,就是站着吃的。齐老爷子一动筷,炕上炕下就都开动了,没什么吧嗒嘴的、抢菜的,都斯文地吃饭,都夹自己跟前的菜,齐周氏不时给大家夹点菜,递个馒头。齐老爷子还喝了一盅酒,饭后还装了一袋烟,抽了没两口,屋子里就青烟缭绕,呛得沈梦昔直咳嗽,老爷子连忙把烟袋递给齐保安,“快拿出去磕了,把珠珠熏着了!”张凤玲一边拣着碗筷,一边笑说:“这个家里啊,也就宝珠能让俺爷少抽一口,换谁也不行!”齐老爷子哼了一声,“一帮小子,有啥娇贵的!”张凤玲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嘴里嘀咕着,“唉,换谁家不都是小子金贵啊。”再活二十年齐周氏跟到厨房忙活,她今天蒸了三锅馒头,得把冻好的馒头装到外头的大缸里,再盖上盖子压块石头,还得把盖帘拿回来清洗一下。鲁秀芝也跟着收拾桌子,这个家里女人太少,屋里的活计总是干也干不完。她擦干净桌面,三儿子保平已经摆好了凳子,又替她把桌面放下来,立到了厨房墙边,又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扫帚,开始扫地。别的小子早都爬到东边北屋的炕上玩去了,就这个老三知道心疼人,但是公公一向不喜男孩做家务,她又伸手拿回了扫帚,“去玩儿去!”沈梦昔吃饱了饭,又一直坐在热炕上,鼻头出了汗。齐有恒掏出自己的手绢,给沈梦昔擦汗,又伸手帮她把小棉袄脱下来。“别闪着汗了!”齐老爷子说。“不能。”齐有恒又把棉袄披回女儿肩膀上。沈梦昔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里,男孩太多,女孩太少,以至于在重男轻女的地区和年代,齐家的女孩倒比男孩吃香。“珠珠啊,爸爸妈妈年底都太忙,现在你生病了,只能把你送到爷爷家来养病,你要听爷爷话,好好吃饭,知道吗?”齐有恒摸着女儿的头发说。沈梦昔被摸的有些不自在,没好意思直接扒拉他的手,只耸了一下肩膀,“辫子都开了。”“你挺大个老爷们,磋磨孩子头发干什么?”齐老爷子冲沈梦昔招手,“珠珠,上爷这儿来!”齐卫星也爬上炕,凑过去,“太爷!”北屋的堂叔堂哥都没人愿意带他玩,只好来找老姑。“哎!”齐老爷子盘着腿,靠墙坐着,把两个孩子都抱到腿上坐了。沈梦昔心想,得,还不如让齐有恒摸头发呢。“爹,让他们坐炕上吧,挺老沉的。”“不沉。宝珠飘轻的,还没卫星沉呢!”沈梦昔背靠着老头干瘦的胸膛,抚摸着他干巴巴的带着老茧的手,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到他的脉上。这齐老爷子人虽瘦,但眼神精光四射,脉搏沉稳有力。这表明,他先天底子好,后天保养也不错。齐老爷子发觉孙女在把脉,哈哈大笑,“啊呀,珠珠给爷看病哪?小齐大夫,你给爷看看,爷还能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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