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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而,皇帝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猛往下压,眸光朝他射来。宋白砚仓皇避开,望天望地望高福,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终于,那悬而未决的银签动了,“叮——”,悠悠一声轻响,昭示着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苏怀月颤抖着长长舒出喉咙里憋着的一口气,浑身发软,拱手于地,唱喏道:
“草民苏怀月,稽首谢君恩!”
宋白砚搀着苏怀月出来的时候,已是明月高悬。
从宫中往外走的这段距离,苏怀月一直没说话。直到走出了那扇门,她怔然回头一望,才像终于活过来一样,蓦然呜哇大哭起来。
浑身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再也站不住,直往地上跪去。
宋白砚紧搀了她一把,倒有些好笑:“在陛下跟前,你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得镇定自若,老师还以为你胆子大得能包天呢。现在出了宫了倒知道害怕了,恐怕是哭得太晚了呢。”
苏怀月一面掉眼泪,一面忍不住被宋白砚逗乐。又哭又笑,面上狼藉一片,宋白砚只抽出手帕来给她擦脸,柔声哄道:“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今儿便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就算皇帝回去了后悔,也干不着你的事情了。”
苏怀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泪水顺着面颊淌落在嘴角,是一种略带咸涩的苦味。但苦涩过后,总归是能迎来甘甜。
苏怀月道:“老师,我想喝酒。”
宋白砚夸张地挑了挑眉:“这么些日子以来,老师竟不知道你还是个能喝酒的。怎么藏了这么身本事瞒着不说,是寻思着给老师憋个大惊喜?”
苏怀月愈发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空阔的街面上,只有他们两个得了皇令夜半归家的行人。少女的笑声宛如泼洒一地珍珠,肆无忌惮地在满铺温柔月辉的青石板道上跳跃。
渐渐有风起来了,吹送来潮湿雨意,上弦月在团团墨灰的云中渐隐渐现。
宋白砚望了望天:“能跑得动么?瞧着要下雨了。”
苏怀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宋白砚便蹲下身:“来,先生背你回去。”
等了几秒,见苏怀月似乎犹豫,忍不住道:“倘或待会淋成个落汤鸡,先生可不会再允你喝酒的。”
果然这句话说完,女子便立即老老实实地趴上了他的背。但大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虚虚抓着他的肩,并不靠伏下来。
高瘦的儒生好笑地摇了摇头,稳稳当当直起身,负着背上轻盈的女子小跑起来。还未完全隐没的清明月色下,长靴“哒哒哒哒”在石板上一路轻敲,宛如一曲轻欢的小调。
过了安乐坊坊门,颗颗雨珠已然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啪嗒”一滴落在宋白砚脖颈里,只凉得他忍不住一颤。苏怀月拿手在宋白砚头上支起来个小篷,忍不住笑起来:“先生再跑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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