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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倒是有。”我替嘴巴被胶水粘住的巴基回答,“但你不会想知道的,队长。”
说完我弯下腰,两手抓住井盖的两个孔洞,用力往上一抬。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井盖被我掀了起来,一股阴冷并且泛着臭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巴基回头匆匆看了一眼史蒂夫,后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别磨蹭,都给我下去。”我压低声音,感到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有话他妈的下去再说。”
巴基率先跳了下去。史蒂夫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追上来的山姆,目光从我脸上(或者该说我脸上的面具)滑过,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山姆喘着气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洞口,再看了看我,“操,认真的?”他问,但没有等我回答就捏住鼻子跳了下去。我是最后一个,从洞口跳下去的时候还抓着井盖,借着惯性把那块死沉死沉的盖子挪回了原位。
“哗啦”一声,我一脚踩进了深及小腿的污水中,赶忙抬手挡住溅起来的水花。身旁三个人分开站着,都尽量离得我远远的,显然并不想接受下水道的洗礼。一时之间,只有水声空洞地回荡在潮湿阴冷的下水道里。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阵的阴风,让下头恶臭难闻的味道变得活跃起来。虽然头顶有两束光从井盖的两个孔洞洒下来,足以让我看清他们,然而外面的世界仍旧像是被阻挡住了似的,突然间变得模糊遥远。
“天啊,是我鼻子出了问题?”我用力甩着手上恶心的脏水,抬头无奈地看着他们,“还是这里真的闻起来像屎一样臭?”
我是在水声差不多消停之后才开的口,并且努力不用鼻子呼吸。但想想我们身处的恶劣环境,用嘴巴呼吸似乎是个更糟糕的选择。有一说一,这里简直是恶臭地狱,与海岸基地的地下垃圾场不相上下,甚至更糟。
此刻,我不禁有些痛恨自己被超级血清加强的嗅觉。
“你的鼻子没毛病,这里确实有屎。”山姆回答,“因为我们在粪坑里。”
他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时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面具,朝上猛地掀起来。
“嘿!”我大吃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这个动作只是在帮倒忙,只听脑后的绑带“啪”的应声断开,那层薄薄的面具被山姆用力扯了下来。一股凉风随即吹到我汗湿的脸上,让我打了个激灵。之前被面具阻隔的恶臭也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头顶的光像探照灯一样射下来,正好打在我身上。山姆抓着面具一动不动。我看到震惊和疑惑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他眼中,那模样就像活见鬼了。
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活见鬼了。
周围一片死寂。隐藏在幽暗之处的老鼠们正疯狂地抓挠着墙壁,发出犹如窃窃私语一般的声音。更远的地方,不知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咕咚”一声。
“我一听你说话,就觉得耳熟。”山姆干巴巴地说,“没想到真的是你。”
“有点太戏剧化了,对不对?”我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又干又痒,“我还发愁自己怎么闪亮登场呢。真是谢谢你了,山姆。”
“原来你还活着。”史蒂夫当然也看着我,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犹豫或者疑惑。我毫不怀疑他是真的认出了我,而非怀疑九头蛇又在玩什么新的把戏。
“嗯哼,没死成。”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把手揣进口袋里,“真遗憾我们是在这种地方见面的,队长。”
“可你怎么会还活着?”山姆紧紧皱着眉,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恼怒,还是轻松,“该死的,我们居然还为你举办了一场葬礼。”
“是吗?你们为我哀悼了吗?”
山姆仍旧盯着我,不客气地回答:“不然呢?队长都把你的尸体带回来了,我们全都亲眼看见了。”他说着求证似的看了眼史蒂夫,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到我这里,摇摇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有些意外于自己语气中的阴郁,“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山姆点点头,“嗯哼,当然,你不是百科全书。”他的语气多了点讥诮,“我猜你也懒得费口舌告诉我们一声,‘嘿,你们猜怎么着,伙计们,我还活着’。”
“你这么说不公平。”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当时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一天,好吗?先是把自己搞死了,然后又差点被中情局的那些讨厌鬼抓起来,最后还被队长的老战友绑架了。你以为我不想和你们联络吗?但尼日利亚……”
“够了,我们走吧。”巴基终于打断我们无谓的争执,他看了眼头顶的井盖,“眼下还没脱离危险呢。”
山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总算忍住了。史蒂夫只是沉默地跟了上去。他始终未对我和山姆的争执发表任何看法。
毕竟,眼前还有更麻烦的事需要担心、更棘手的事要处理。
我跟着他们走在最后头,一起钻进下水道深处。大家都很沉默,只有走动时发出的低沉的水声。周围的管道时而窄、时而宽,不过总是能容下成年人通过——这是为了在故障发生时方便维修工人下来。我尽量不去想这里还有什么别的生物,比如老鼠之类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看的某部电视剧,里面有一集讲的是下水道的老鼠吃掉了一只猫。
好在这里的老鼠都躲着我们,谢天谢地。至少除了令人作呕的黄褐色污水,以及污水里我不愿意看清楚的那些东西之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我们仿佛走进了斯蒂芬·金的那本关于下水道的小说里,那里的小丑会说:我们都在下面飘,你的朋友都在这里,飘啊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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