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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详细叙述这段过程,因为那实在很枯燥,有时候也让人心灰意冷。我承认,我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干脆不再管这些烦心事了,反正也不会有结果。我何不买艘船去北冰洋和那里的熊作伴呢?更何况,这件事一旦插手就再也没有脱身的余地。最后很大概率,我会把自己送进监狱,后半辈子都得唱着铁窗歌度日。我明白得很,就算自己抓住泽莫,也不会让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更喜欢我。恐怕效果相反还差不多。
但每当开始动摇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巴基低头跪在废墟里的样子,想到史蒂夫无可奈何收起盾牌的样子。在很多年之后,在我能够冷静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我终于承认,那个时候推动我一步步向前走的,其实是愤怒。是我对这个荒诞可笑的世界的愤怒,对无为的政府、狡诈的政客,以及冷漠的群众的愤怒。
这些愤怒多多少少带着年轻人才有的天真和无知,但也足够热烈,足以让我放弃当逃兵的诱人念头。我那个时候相信,自己能做一些改变这个糟糕世界的事情。我相信我能够让一些人改变自己固执的、愚蠢的看法,让他们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抓了两个(三个,抱歉,山姆,我想我有些忽略你了)无辜的人,并把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到他们头上,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些混蛋自己无能。
我那时真的相信,我所做的,是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我终于在日内瓦追查到了西奥·布鲁萨尔,一个享有很高声誉的精神疾病专家,一名资深的心理医生。他在晚冬的一个清晨启程动身,告别妻小,乘坐一列专车前往德国柏林。
我相信,布鲁萨尔医生是受特遣队副指挥官埃弗雷特·罗斯之邀,前往那里给一名特殊的囚犯进行心理评估。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我拼凑出来的,也许对,也许不对。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我是对的。
这,也就让一切回到了赫尔穆特·泽莫身上。我相信故事兜兜转转最后总会回到大反派身上,而在这个故事里,泽莫显然就是那个大反派。不管他是不是父母老婆孩子都死在了一场灾难中,他都当不成受害者。
我相信他并不感到遗憾。
无论如何,有关于美国队长与冬日战士如何被收押、被遣送到柏林,并在引渡回国之前接受心理评估这些事情,我所了解的并不算多,但已足够我猜出泽莫的行动路线。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先暴露的。我想,如果不是他花了一大笔钱来买通西奥·布鲁萨尔,我大概永远也没法追查到他的蛛丝马迹。他要么是想通过布鲁萨尔来控制冬日战士,要么就是打算自己出手。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这很冒险,但同样也更保险。他要做的就是万全的计划,还有天杀的运气。
如果不是遇到我的话,他大概真的能够成功。因为这两者他都有。
当然,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泽莫一直防备着我。他很聪明,也从未排除我对他穷追不舍的可能性。我想,他肯定在每个计划中都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地要避开我。但既讽刺又好笑的是,在他追踪我们的那段日子里,制定计划的人一直都是巴基。所以理论上而言,泽莫真正了如指掌的那个人是巴基。而当我开始掌握方向盘的时候,他就再也没办法做出任何令人惊艳的精准预测了。
换言之,轮到我当猎人了。
老实说,我做的还不错。在一列从比利时开往德国柏林的火车上,我化装成一个推销员,大摇大摆出现在了那家伙面前。泽莫买的是软卧车厢的票,而且一买就是四张,其他三张都是他用假身份买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在旅途中打扰他了。
很聪明,对不对?但我在开车前最后一刻想方设法补票住进了这间车厢。关起门来,这方小天地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他没有认出我,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中年发福还谢顶的推销员,戴着难看的无框眼镜,神经质地不停地用手帕擦汗,因为一路狂奔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没过一会儿,列车就摇摇晃晃启程。泽莫躺在上铺,打量了我一眼之后就翻过身背对着过道。我靠坐在下铺,假装翻看杂志,打算等一等再动手。
我要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机会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翻身从上铺跳了下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朝门口走过去,似乎是打算去洗手间。我看出他的大衣口袋里装着什么硬邦邦的小册子,露出一个明显的方块形状。
我还看到了一个机会,他把后脑勺让给我的机会。
这个机会大概只有几秒钟,可谓转瞬即逝。我没有多想,把一切交给直觉。在泽莫抬起手准备拉开车厢门之前,我悄无声息地从床铺上站起来,一个箭步滑到他身后,然后动作流畅地把我之前妥善藏好的那把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面。
就像跳芭蕾,世界上最危险的芭蕾。
泽莫的身子立刻僵住。显然,他对究竟是什么东西正抵着自己的脑袋心里十分清楚。我低吼了一声“别动”。然而这家伙却像假话国国王一样,立刻作出与我的命令完全相反的动作。
他回身猛地朝我肘击。
如果我真想杀他,只要扣动扳机就能打烂他的脑袋。但泽莫也许从我叫他别动这一点嗅出了我想留他狗命的真相,于是反击起来毫无顾忌。我早料到了这一点,没有持枪的那只手当即抓住他撞过来的手肘一拉一卸,眨眼间,他那条胳膊就“喀拉”一声从肩窝里错位出来,面条似的软软地耷拉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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