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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退而求其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眼睛给睁开了。立刻,刺眼的灯光就占据了整个视野,炸成一片亮白色的烟花,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事实上,我眯起的只是左眼。我的整个右半边脸都像是水泥做的一样,毫无知觉。
当我适应灯光之后,我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视野由模糊到清晰,过了一会儿,我甚至能够看清上面的细纹和裂痕。差点晃瞎我的灯光并非来自吊在那上面的裸露的灯泡,而是从右边的一盏动物台灯照射出来的。我想要转头,不过这个动作可比转动眼珠费劲多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头固定在枕头上了。
我听到右手边传来清脆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好吧,就像迈克尔·杰克逊唱的那样:你并不孤单!我闭上眼睛,默数五下积攒力气,然后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世界在我眼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医疗室。我能看到对面靠墙而立的柜子,也能看到被推到一旁的孔式手术灯。当然,酒精味和药味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此外,一些细长的管子扎进我的太阳穴、胸口、手背上,还有些连在其他的倒霉地方。我的太阳穴被某种冰冷的刺痛感包裹着,仿佛那里终年潮湿阴雨。
病房里很安静,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要比左手更好控制。我又握起拳头,然后再张开,感觉力量逐渐重新充满整个手臂,然后再从手臂涌到全身上下。好极了,打盹的两条腿也快睡醒了,就是这样。
没错,我又重返游戏了,那些找我麻烦的混蛋都等着受死吧。
就在这时,翻动纸张的声音忽然停下了,有人站起身,衣裙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我上方。
一个女人,戴着浆洗干净的护士帽,脸上抹了厚厚的增白霜,在台灯的光照下看起来犹如索命女鬼。她伸出手把我左眼的眼皮往上翻,用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动作自如地就好像已经这样重复了不下几百遍。我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嗨,医生。”她毫无兴致地从我身旁走开,用对讲机和某个人说话,“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但他又睁开眼睛了。不,我不觉得这和之前几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没有意识,都是老样子。”
嗯哼,你最好再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判断力,年轻女士。
“好,好的,我今晚一直这儿。”护士说完之后又坐了回去,重新开始翻看她那本小说或者杂志,看起来完全把我抛到了脑后。
我再次闭上眼睛。别担心,宝贝儿。现在我的感觉几乎已经算是正常了,只除了浑身无力、头痛欲裂,仿佛一口气注入了过量的麻醉剂。他妈的,我究竟昏迷了多久?这里又是什么该死的鬼地方?
不管这里是哪儿,我都不准备继续接受免费治疗。我可不记得自己付过账单,而且也不相信免费的午餐。搞不好这里是九头蛇的某个兽窟,或者更糟。谁知道呢。
我转动眼珠瞥了那个护士一眼。她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顺便一提,她手里的是杂志,不是小说。她也许是好人,也许不是,但无论怎样我都得离开这里。唯一的问题是我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因为我的大脑还是一团该死的浆糊。
但我不想继续等下去了,所以就这么着吧。
我抬起右手,这个动作比起之前可轻松了不是一星半点。一旦我开始恢复,恢复速度就以几何级指数增长。不管这句话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刺啦”一声,那些连在我太阳穴上的电极被我一把拽了下来,原本微弱但却持续的疼痛顿时一次性爆发出来。我从喉咙里挤出沉闷的吼声,在机器警报声中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宛如宿醉的酒鬼。
护士像猫一样惊叫了起来,杂志“哗啦”一声跌在地板上。她跳起来,飞快地伸手去抓对讲机。然而我抢先一步伸长胳膊抓住那个小东西,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对讲机“咔嚓”一声在我手中变成碎片。紧接着,我用不那么灵活的左手扯下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然后摆腿下地,头晕目眩地站直身体。
这个身材娇小的护士显然无意和我正面冲突。她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我往前走了两步,在跌跌撞撞中找到平衡,跟在她身后冲出了病房。
“来人啊!”她逐渐远去的惊呼声仍回荡在走廊中,仿佛我是什么变态连环杀人犯似的,“救命!”
我靠在门框上喘息着,然后甩甩头,大步朝着反方向走去。这里灯光昏暗、走廊狭窄,看上去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闹鬼医院。走廊两侧的墙面恐怕在六十年代就已经是那副坑坑洼洼的倒霉相了,下半部分剥落的绿漆所剩无几,却没人费心补上。我一边拼命思索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一边加快脚下的速度逃离这里。
然而只是几步路的工夫,身后就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拐过一个弯,注意到这里没有摄像头,角落里堆放的各种过时设备活像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如果不是我进行了一场时间旅行,这地方可真是有些年头了。
问题是,谁把我安置在这个老掉牙的破地方的?
前方是一条更长的拱形走廊,灯泡镶嵌在粗糙的天花板上,隔着生锈的铁栅网洒下黄色的光。空气阴冷潮湿,消毒水的味道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仿佛这里深埋地下,多年不见天日。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摆动胳膊大步跑了起来。身后的追兵听起来已经近在咫尺,并且我很快就看到,前方走廊也有人朝这里赶来。那些人全副武装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医院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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