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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姜恒笑道,“流花!”流花正在队伍中,半年前,太子灵决定留下与济州共生死那天,众人便决定将毕绍送离国都,让他带着郑国的太子赵聪与公主赵慧,为郑保留这最后的骨血。当时姜恒提议,叫流花也跟在毕绍身旁,以照顾小太子与公主。流花虽然不舍,却知道留在城内帮不上忙,天亮时来朝姜恒、耿曙辞行,当时王宫内却忙得一团乱,姜恒顾不上见她。如今她又回来了。这天她身穿华服,发簪下垂着金步摇,衣袍绣有梁国的圣兽黄龙,姜恒注意到这细节,顿时震惊了。“你……流花?”姜恒试探地问她。“这位是梁王妃,”龙于说,“你还不知道。”流花脸色微红,朝姜恒笑了起来,姜恒才意识到,流花陪伴梁王毕绍逃亡,多半是两人同生共死,心生情愫,继而定下终生之事了!“恭喜!”姜恒马上笑道,“还未来得及为你准备贺礼呢!”流花问:“你哥哥呢?”姜恒解释了一番,让流花不必担心,流花却听得面有忧色,姜恒知道她在担忧耿曙,龙于便安慰道:“无妨,聂将军向来用兵如神,区区代人,不会让他吃败仗。”姜恒送走了流花,并约定在会盟前见面谈谈。信报匆忙赶来,告知耿曙已抵达汉中腹地,初步探明了代国的军力布置,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指示。汁泷把军报交给曾嵘,让他马上召集臣子开会,傍晚又传来消息——芈清到了。郢国如今以长公主芈清为尊,熊耒与熊安两父子暴毙后,郢国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名二十岁的新太子,名唤熊丕。熊丕模样清爽俊朗,显然在继任时由士族专门教导过,穿上太子服似模似样,眼神却暴露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姜太史,好久不见了。”芈清把手搭在熊丕手背上,款款下了马车。“公主殿下。”姜恒朝她行礼,又道:“太子殿下。”熊丕点了点头,望向芈清。二人名义上是姑侄,却全听芈清的,如今芈清在郢地已是独揽大权,说一不二。姜恒想起往昔,他与芈清只有寥寥几言之缘,这位公主更差一点成为了雍国王后,汁琮死后,她就是当下的太后了,不过棋差一步,足见造化弄人。汁泷对熊耒与熊安之死,适当地表达了哀悼之情,这毕竟不关雍国的事,别人是在自己家里暴毙的,不像在梁王面前怕说错话。芈清亦哀恸几句,进入洛阳宫中住下,姜恒这一天的事儿才算到此结束,回到正殿时,汁泷忽有感慨,说道:“他们竟是都来了。”姜恒说:“你原以为不会有人来么?”汁泷说:“都相信你,也是给你面子。”“给金玺面子罢了。”姜恒看了眼案上的金玺,说道,“不得不来,事情总要解决的,否则要怎么办呢?不想打仗,就必须和谈。来,我看看咱们的哥哥……说了什么。”姜恒展开信,坐在天子案一侧,汁泷则坐在另一侧,两人都没有夺天子位而坐。姜恒读完军报,再看曾嵘另附的行军之议,知道已经解决了,便伸了个懒腰。“没事就早点歇息,”界圭在旁说,“再过几日,还有忙的时候。”界圭那话,是在提醒姜恒,汁泷却误以为界圭在催促自己,打趣道:“我都是国君了,你还管我睡觉?”姜恒看了界圭一眼,界圭也没有分辩,只走到一旁坐下。“睡不着,”汁泷说,“这几日里,想到面对三国国君,便忍不住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姜恒笑道,“都是凡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你怕他们,他们还怕你呢。”姜恒自然知道汁泷也是国君,所谓畏惧,大多因为他的父亲灭了别人的国,在心中横冲直撞的,无非“仁义”二字,就像一根刺般。说来也奇怪,上到国君,下到百姓,每个人都同意弱肉强食的说法,大争之世,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要来杀你,所以总得先下手为强。但风戎人常说,雍人没有神明,所以无所畏惧,这点不对。虽不信鬼神,却有先圣。每当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的全家,流放国君,处决百姓之后,心里总会生出不安与愧疚之意,这就是雍人乃至中原民的“信仰”。孔丘多年来耳提面命,孟轲犹如幽灵一般碎碎念个不停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连耿曙有时亦会心生忐忑,杀人杀得多了,报应总会来的,不是应在自己身上,就是应在家人的身上。正是这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让人不至于变成野兽。果然,汁泷又叹了口气道:“恒儿,看见梁王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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