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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屯军所。
一身甲衣长袍的副将截了兵卒手中的药碗,稳步走至后院,停在门口,压着声道:“头儿,头儿,药煎好了。”
原本负手立于床边的傅琰应声而出,接过药碗,正欲转身,又顿住,“有事?”
副将挠了挠头,吞吐道:“我刚带兵清了营寨,里头有几个活口,一个伤热不醒的女子,几个负伤的护卫,都带回来了,该如何处置?”
男人淡声道:“请军医给治伤吧。”
副将点点头,又道:“那护卫说他们还有人留在南阳县,想请我们捎个信过去,您看?”
还有人?傅琰眉头轻皱:“暂不理会。”
说完,他推门而入,走至床边,一双眼沉沉地打量着床上昏睡着的人。
被汗意打湿的鬓发贴在脸侧,衬得下颏更为尖细,脸色苍白泛青,原本嫣红的唇都失了血色。许是被梦魇缠着,她眉间紧蹙,呼吸沉重。
他眼底微黯,掀袍而坐,盛了一勺药送至女子唇边。
女子任他怎么唤都不肯张口,唇角紧抿,乌黑的药汁从唇边滑下,没入雪白的颈侧。
傅琰动作一滞,眼底墨色更重。
他沉思半晌,终是伸出手,指尖轻抚几下她拢成山的眉头,柔着声轻唤:“娇娇,张口。”
-
温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前半段似有薄雾笼罩,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只依稀见着一个身形娇小的背影每日往返麓山书院,又听闻一道男声总笑着唤她“曜嬛”,却怎么也辨不清人脸。
及至中道,那道背影更为纤挑,转过身来,眸子望着远方,神情从从娇羞到愤怒再到平静无波,她看得心头发堵,几欲喘息不得。
蓦地,画面一转,是在太学的议经堂。
学官们围坐一圈,不拘博士还是典学,脸上的表情均是忧色。
“自开春起,崇州、幽州三月无雨,两州颗粒无收,流民四散,朝中三回赈济都于事无补,大难呀!”
“何止那两州,东西二都周边的晋州、京兆府也有月余无雨,长安城外的庄子都有流民乞食了。”
长吁短叹中,不知是谁小声道了一句:“偏偏今日,长公主还要为一株异色牡丹举办花朝宴,耗费巨资在钟楼搭高台以供观赏,真是不知疾苦啊……”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愤恨、惊怒各种情绪交织,又听个尖酸的声音道:“牡鸡司晨,家宅不宁,若是皇太子还在朝中,定不会同意……”
“嘘,你不要命啦!”有人急道:“上旬宁司业不过朝会上说了一句救灾为要,隔日就被贬成县令…我们这些酸儒就算撞死在华表柱上又有何用?”
一众男子中,赫然坐着一个女子,白衣素面,端坐于几前,手里捏着一张嵌金丝的花朝宴帖,抬头处俨然是“安国公长女,温璟”。
她眼眸一抬,又落于几上放着的酒杯中,里面盛满了淡黄色的梅花酒,是宁司业被贬后长公主遣人送来太学的,言称犒劳诸位学官辛勤育人。
女子轻抿一口,花香沁鼻,入口清甜中略带一丝酸意,口感滑顺。
品着上乘的佳酿,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浑身沾满泥土,发丝掺杂枯草,立于路边眼巴巴地乞求一点吃食。
上扬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她偏头望向都城的方向,眸光微敛。
晚间,花朝宴开席。
一身墨青色长裙,不着珠翠、只点唇眉的温璟坐于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女中,格外显眼,不时有异样的眼光落于她身上,她均不理会。
因皇太子有恙而暂代监国之职的长公主从宫中赶来,在一众女官护送下入席,路过她的时候脚步微顿,眼里流露出些别样的意味。
温璟低垂着头,只作不知。
宴席过半,长公主座下的女官突然提议作诗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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