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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苕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兜帽下眼神飘忽,她出门带的钱全数丢给了鼠爷,此时身上是一文钱也没有。
陈泽西就坐在她的背后,距离很近,能将他和伙计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好时机不容错过,她硬着头皮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伙计很快提来一壶酒,还带了两个酒杯,“这是我们掌柜的家传绝学,自家酿造的桂花酿,酒香四溢,是少有的醉香醉人,别处可没地儿喝。”
“多谢。”阿妥接下杯子,满上一杯递到孔苕荣面前。
孔苕荣睨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没有端起来喝,只是用指腹反复摩挲杯壁。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心思已经飞到后桌,但脑袋还是不偏不倚,未有异样。
后桌两人的谈天不加掩饰,三两杯桂花酿下肚,不需多时,陈泽西便面色潮红,说起了醉话。
“桂花香馥萦绕鼻尖,似听到了久违的瑟瑟风声,今岁秋来。”
他是真的醉了,眼神迷离,闻着酒香便以为秋风拂面,若是此刻他的脑袋向左微侧,便能瞧见桃花缀枝。
“青山,我厌恶那个地方,只要看见他们的嘴脸,我就想吐。”他扔掉手里的酒杯,直接提着酒壶往嘴里灌。
清脆的碎裂声在并不喧扰的酒肆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却未引起他人侧目,想来就连常来酒肆的客人也习惯了这动静。
但孔苕荣和阿妥并非清风酒肆的熟客,他们装模作样侧目望去,目光接触到地上酒杯的碎片,在一伙计拾走它后,恰到好处,收回讶异的眼神。
被陈泽西唤作青山的伙计抬手,按下他提着酒壶的胳膊,“那是因为你整天流连酒肆,喝了那么多酒,胃里不适,当然总想要吐。”
陈泽西推开青山拦着他的手,继续喝酒,但架势没有之前那么猛了,“他们做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他们害的,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呢?”
“陈三公子,你喝多了,青山只是一介布衣,只知贩酒招客,做好一个打杂的小伙计。”
青山的语气不咸不淡,可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悄然攥紧。
但眼前的陈泽西只顾着喝闷酒,没有察觉。
他们做的那些事……不言而喻,定是一些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恶事。
孔苕荣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她低垂眼眸,沉默着拿起酒杯,慢慢抿尝。
对面的阿妥已经添上了第二杯,他倒是对陈泽西的话置若罔闻,像是已经对世间腌臜事习以为常。
他隔着空气与孔苕荣碰杯,“小公子,还是在金屋子里待得太久了。”
金屋子,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相府就像是一个坚固的堡垒,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将她保护得很好,却没来得及告诉她,堡垒外面伺着虎视眈眈的野兽。
孔苕荣抵着酒杯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是自嘲的笑,她笑她自己经历过背叛仍弥天真,不谙世事只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砰——”
陈泽西又失手打碎了一个酒壶,他摇摇晃晃撑着桌面站起来,发泄自己的痛苦,“青山,我后悔了,如果不是当初我的招惹,父亲也不会盯上夫子一家。”
“是我,是我——”
他一下一下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目眦欲裂,“是我让老师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无人收尸、无人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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