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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所有在场记者都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警局冷白色的灯深夜照在一群疲惫的人脸上,看上去别样的诡异。
第一个被带进侯问室的是问出最后问题的记者,黎淼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对方起身时,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眉头紧缩的黎淼被叫走。
肃穆的地点,寂静的走廊,脆弱的生命,使她的步伐走得很慢,像是腿上绑了沙袋一样寸步难行。
身边好似一阵微风擦肩而过,再一眨眼乔亦阳就已经在她身前,跟她前面的警察说:“我来。”
“乔哥?”
他这一晚上是最累的,记者伶牙俐齿,有个别觉得自己占理的,一路上没完没了,全是他拿嗓门喝止住的,这会儿他的嗓子沙哑出颗粒感,却还是拿了同事手里的问询本,重复道:“我来,你歇会儿吧。”
同事心想警长当得真不容易,面露不忍:“辛苦了,乔哥。”
-
“我要开灯了,你先把眼睛闭上。”坐在侯问室冷冰冰的椅子上,黎淼听到乔亦阳温声说,“亮度相差很大,眼睛会不舒服。”
她闻言闭眼,尽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也还是觉得眼前猛地亮了起来。她低头揉了揉眼睛,找到光线没那么强的地方,缓缓睁开。
“为什么要一直低着头呢?”乔亦阳问。
不同的身份背景,黎淼不敢违背他,推了推眼镜正要把头抬起来,又听见他说,“你要是觉得那样舒服就低着吧。”
她没拒绝,抬到一半的头又垂下去。
切入正题,乔亦阳的第一句话是:“学生母亲已经死了,父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黎淼咬住下唇,艰难地咽了口水。
说完这句话之后乔亦阳公事公办,对现场情况问的事无巨细,黎淼偶尔会在他写字时偷偷看他几眼,趁他没注意到又偷偷把头低下去。
他问,她答,只有在最后提到跟黎淼在一起的那个女同学时,她忽然说:“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她的状态?”
乔亦阳记笔录的手一顿,疑惑道:“她怎么了?”
“最后记者问那个母亲的话,是她说出去的,她来的路上情绪就已经很崩溃了。”想到女生紧缩发抖的样子,黎淼的眉头一刻不能松开,心脏像是被一只名为愧疚的巨手攫紧,“她很自责,觉得是她造成的同学母亲死亡。”
乔亦阳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秒针转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快要对时间麻木的时候,她才听见乔亦阳在她面前轻叹了声:“你也很自责,是吧?”
黎淼心酸的像烂透了的柠檬汁挤在上面,腐蚀掉心上薄薄的伪装层,躲在眼眶里的巨大泪珠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想到乔亦阳居然能看透她心底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乔亦阳。
为什么是高中同学。
眼泪止不住地掉,黎淼一开始还尝试用手背擦,到后面只能双手捂脸,让眼泪流进掌心。
侯问室里简洁到寒酸,纸用完了忘了补,乔亦阳掏兜才发现兜里除了执法记录仪什么都没有,他皱了皱眉,半晌只说:“不哭了,不怪你们。”
眼泪顺着手掌流到胳膊,黎淼边拿手心擦眼泪边点头,她不习惯被安慰,觉得这样很给人添麻烦,快速吸了吸鼻子:“那我刚才说的,可以么?”
乔亦阳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唰唰写了什么,然后轻声说:“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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