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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十)
75归去来(十)
“得嘞,那就是你没跑了。”唐赟弯了弯嘴角。
原来,这位年轻的僧人,既是白马寺方丈了一禅师的亲传弟子,也是那个与颜桑有过感情纠葛的陆家公子,陆饶、陆尧年。
若要问起沈夜何以与他相熟,那便要往久远了追溯。
翊国公徐飐调派沈夜到燕京任职之际,恰逢大邺天子萧晃动了拜访伽蓝的心思,沈夜因此受命前往洛阳,当时白马寺代表了一禅师与沈夜接洽的,就是闻昙。
闻昙佛法精湛,人也谦和温逊,难得和沈夜投机,两人彼时便已有私交。
这次沈夜再到洛阳,处理案件之余,也偶尔会到白马寺中,聆听闻昙念法、或与闻昙对弈。
“陆公子,啊不对,该称呼你闻昙大师才是,”唐赟三分笑、两分讥,“闻昙大师不识得我,那就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唐赟,蜀中人氏。闻昙大师虽与我是头回见面,可我们渝州唐家,大师理应不陌生。我族中有位兄长,名唐忍、字知韧,闻昙大师可还有印象?”
闻昙听到唐赟说起另一号唐家人,眼中光斑一晃即逝:“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唐施主没有说错,贫僧俗家姓陆,数年前未入佛门之时,确与唐施主族中那位兄长交识。”
唐赟略微眯眼:“闻昙大师,据我所知,我那位知韧兄长,已不在人世。你可知晓,他是因何而亡?”
“知韧他……”闻昙怔了怔,音色中掺杂了些许涩意。
唐赟见状,神色一沉:“闻昙大师,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了解唐知韧过世的原委。退一万步讲,有沈大人在这儿,我就是真想要拿你怎样,也不可能有机会,所以大师你但说无妨。我发誓,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伤害闻昙大师你的。”
沈夜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姿态,任由唐赟询问闻昙,但耳闻唐赟话语,他又在暗中凝眉。
经调查取证,锦衣卫与洛阳当地官府都一致认定,一年前,洛阳城内首发焦尸案,死者就是蜀中人士唐忍。
闻昙轻轻一息叹:“前尘过往,皆是云烟。俗世中人陆饶的人生,早已于数年前终结……知韧施主游历至洛阳,在某次诗会中与洛阳陆家的子孙陆饶结识。并对陆饶……对陆饶产生了倾慕之心。”
“呦,果真如此。怎么现在这么多人都好这一口,连我这知韧兄长都不例外,”唐赟一边轻笑,一边又往沈夜那头瞄了瞄,一脸意味深长,“曦行兄,哦?”
沈夜默然立身一旁,只稍稍地侧了眼,渊沉的目色在唐赟身间一扫而过。
却见闻昙低沉摇头,又道:“只是那时,陆饶与颜家的小姐,其实早已两情相悦……”
唐赟啧个舌、翻个眼:“这倒是,当初陆家公子与颜家小姐佳偶天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那兄长不过一厢情愿,可怜巴巴的,脑子就是转不过来。闻昙大师,听你这话,陆尧年从来都只心悦女子、而对男子无意,是这个意思不是?”
闻昙再接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点头。
唐赟马上便又问道:“那后来陆尧年为什么又突然弃颜家小姐不顾、而与我那知韧兄长走到了一起?”
“因为……陆尧他……”闻昙话音踯躅,目光在沈夜和唐赟两人之间打个转,过了大半晌,方才又发声,“沈大人、唐施主,此事说来话长。事关陆家声誉,贫僧虽已遁入空门,但毕竟曾蒙受陆家生养之恩多年。今日与二位言明,但请二位听后守口如瓶,万勿外传。”
沈夜冷厉如初,照旧缄口不语。
唐赟看似仍在说笑,但瞳光明显严肃起来:“沈大人的品格,毋庸置疑。至于我嘛……沈大人在,我肯定更不敢造次。大师请讲,我洗耳恭听。”
闻昙微阖双目,幽幽张口:“是,陆饶与颜家小姐已有媒妁之言,可也是在那时,陆饶忽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他的父母,实是亲生的兄妹……陆饶自己万幸与常人无异,可若与颜家小姐成亲,他们的孩子呢?谁能保证,孩子出生后,也能一切如常……陆饶心如刀绞,又不忍误了颜家小姐一生……以是,他便想了个法子,利用知韧施主对他的爱慕之情,故意在颜家小姐面前与知韧施主亲昵,让颜家小姐以为他钟情男子、已移情别恋,而对他彻底死心。”
好家伙,这确实是不听不知道、一听真劲爆。
唐赟表情复杂,与沈夜对视一眼,也是老半天才接上话:“那后来陆尧年出家又是为了什么?”
闻昙失声惨笑:“陆饶曾被看做是陆家继承人的不二之选,可得知身世对他打击太大,他懦弱、胆怯、无情无义,逼走颜家小姐后,又立即与知韧施主恩断义绝。对家族、对爱人、对知韧,陆饶无不问心有愧,是以他最终选择了逃避,在白马寺落发为僧,自绝往昔……”
唐赟摸个下巴:“颜家小姐直到当下,都还不晓得陆尧年与她诀别的实情吧?”
闻昙寂然垂眉:“对,她对此一无所知,应当只道陆饶是因为只会对男子动心、才将她抛弃。”
唐赟闷哼一声:“这样看来,我那知韧兄长当真是个死脑筋,明知自己被陆尧年耍得团团转,对陆尧年的感情却至死不渝。陆尧年搞个青灯古佛终其一生,唐知韧便也在洛阳置办了宅地,就为了能远远地陪伴着陆尧年。”
他偏个脑袋,又冲沈夜道:“曦行兄,有人说唐知韧最后是生无可恋、自焚而亡,我不信。最近洛阳城那么不太平,我总感觉,唐知韧之死,当是城内焦尸案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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