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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第1页）

“萧晏之啊。你俩不是挺熟，他没和你说起过么。”唐赟扥着秦绯冒雨疾行，回到洛阳城中，便直奔锦衣卫临时屯所。

不过，沈夜这时候并不在这儿。

身处白马寺那会儿，萧弋临行前与他说的那句话，他很在意、也很赞同，所以离开寺院后，他便去了豫王府。

萧显之前在锦衣卫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估摸着气儿还没销，一听锦衣卫指挥使沈夜来访，当即派出豫王府的一水儿人马拦在门前，说什么都不让沈夜进去。

沈夜并不强求，在豫王府外围调拨人手驻扎后便离开。可他仍然没回锦衣卫屯所，而是单蹦一人，又去往了白马寺。

闻昙修行的那座佛塔，此时大门紧闭，门上还加了把沉甸甸的锁。

从前沈夜来找闻昙，从没见过他闭门谢客，今儿的情形，可谓头一回碰到。

引路的小和尚不敢怠慢，挠着光溜溜的脑壳对沈夜说，闻昙先前交代过，他要去向闭关中的了一禅师和浮陀迦摩大士请教佛法，归期不定，今夜雷雨交加，沈大人还是先请回吧。

沈夜话不多言，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礼貌地请小和尚回去休息。

小和尚劝说未果，只得无奈离去，留沈夜自己静立塔下。

待小和尚走没了影，沈夜歘一下就拿六斮剑斩落了塔门上的锁链。

他推门而入，在大佛塑像下转上一圈，脚步刚刚好停在之前闻昙“舍生忘死”的方位。

瞧着脚下寸方，沈夜目色玄沉。

佛塔地板为木质拼接，他用足尖蹋了蹋这块木板，沉吟片刻后便俯下身来，又拿手敲了敲，随之便将六斮剑尖探入地板间隙，把这块略显松动的木板撬了起来。

木板之下，赫然显露一方暗格，藏着一处机关旋钮。沈夜小心拧动机关，便听到齿轮运转的声音，再一回眸，已见大佛脚下开启道暗门，好似直通地下。

他取过佛龛上的一盏小灯，就冲暗门走去。

不成想，这佛塔下确实别有洞天。

暗门后，数级台阶一路向下，连接着一间偌大的石室。

室内幽幽燃着火光，有些简单的家具布置，由屏风隔成了两部分，一头似书房、一头似卧寝。

沈夜细瞧这间石室，只见床上两枚枕头一张被，靠墙的盥洗架上水盆两个脸巾两条，又见另一侧的柜子里，上层放着几件男子衣物，下层塞着一双鞋。

沈夜拎起件上衣展开，但见这衣服出奇宽大，更怪异的是，明明是一件衣服，居然缝了四条袖子，可是再瞅瞅一旁的下裳，却又和寻常衣物无异。

书室一侧，层层迭迭的书册堆了满地，经史典籍到佛道学说，天文地理到话本志异，里头什么门类都有，甚至还掺着几期《皇朝时报》。

桌子上纸墨笔砚俱全，一角还摆有个长形的小花盆，里头生长着沈夜不曾见过的植物。

沈夜凝目深思，正准备查看那几株植物，忽又听闻外间传来急如星火的脚步声，再一回头，就见跃动的烛火映出一道半跌半撞的影子。

这影子并非外人，正是在这佛塔中修行的闻昙大师。

他面容透着慌乱，进入石室看到仅仅沈夜一人在内，眼中旋即再添一抹惊色，怔怔地呆立原地，唇齿悸颤：“人呢……他们人呢？”

“这里果真有人居住，”沈夜一身清冷，脸上古井无波，“佛耳坠落时，你不惜一死，也要确保地板不受损毁、机关不得曝露。你做这些，就是为了守护住在这里的人不被发现？”

闻昙声音滞涩：“沈大人……你为什么要回来？”

沈夜却反问道：“‘他们’是谁？”

闻昙黯然失神：“呵，终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如你所见，这地下石室中，一直住着两人。他们……是我的两个亲生兄弟。”

沈夜拿一双深渊似的瞳眸直视闻昙：“既是你的兄弟，为何不在陆家，却在此地？”

闻昙一声凄笑：“事到如今，我再没什么好隐瞒。我们实是三胞胎。母亲生产时，我最先出生，是大哥，他们二人在我之后出生。也正因为连产三子，母亲耗尽了全部生命，在我们呱呱坠地后不到几个时辰，就撒手人寰。又因我那两个兄弟不似常人，父亲为保陆家声誉，没过多久，就选择将他二人送到白马寺中，交由了一禅师抚养。我独自一人在陆家长大，直到几年前偶然探得父母秘密，才知晓自己还有两个亲生兄弟，二十年来都未踏出过这佛塔一步。我决定在白马寺出家，也是想要补偿他兄弟两人。在这佛塔中修行，我便能亲自照顾他两人的饮食起居。”

他机械地挪动脚步，如同具行尸走肉：“世人只知陆饶，却不知他还有两个才情智慧都远胜于他的兄弟。凭什么……凭什么只有陆饶一人被称作陆家的少爷？凭什么只有他一人在外风光无限？凭什么人们的目光都只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他……凭什么……”

最终，闻昙跌坐阶下，一脸死灰：“陆饶……惭愧。他的两个兄弟，又有什么错……”

沈夜则冷峻如初：“那兄弟二人，现下在哪里？”

闻昙了无生机地摇头：“我不懂他们为何会消失。没理由的，这里明明别无退路。他们……他们也断然不可能走到大庭广众前……”

沈夜一束洞若观火的瞳光，转而望向了墙上的挂画。

这是幅巨大的千手千眼观音像，却不是中原的纸质画作，而像天竺布画和吐蕃旗幡画的融合。

画上观音的样貌，也与中土佛教中慈眉善目的菩萨大有不同，双目圆睁、神情凌厉，一看就是打西域那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