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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落羽杉的枝条开始变成褐色,这个夏季就快过去了。
我并不相信会有野外的牲畜能够在不惊动里德尔的情况下毁坏这里的栅栏,于是我抽走老瓦里西的记忆,开始透过它的眼睛观察那夜发生的事。
首先,我见到萨特——它浅褐色的羽毛落在杉树上,周围的黄莺被它的到来吓到静默。只有体型稍大的渡鸦仍愿意侧着脑袋观察天空球形月亮。从这些密密麻麻的黑色鸟类眼中,我果然见到一只长有犄角的动物。
它寻着山路向下寻找河水,笨拙的身体挤开层层灌木,像是又开了条路。
我在乌鸦的眼中与它对上视线,牛——姑且这样称呼它——它的四肢藏在灌木后面,身体披着一只斑点鹿完整的皮。
“金德,河在哪里?”牛的嘴望着树枝上的乌鸦问。
“再往山下走,它在房子周围。”鹿的嘴回答它。
我知晓河流轨迹,它在坡地之下,河水在落羽杉之间翻腾。厚重的水飘荡在一片寂静之中,像一条盘踞在地面上的蛇。
牛踩上枝条,穿梭在林间。晚霞已然将天空烤得焦黑,镇子上的的一些屋子里飘着炭火最后的一丝余烬。它的犄角无意中碰到一扇门,屋子里窜出几条狗,绕着它覆盖鹿皮的脚团团转。
但是狗咬不到它,它们像是穿过一团雾气一样在原地打着圈。牛推开那扇只在夜晚紧闭的门。
“哦!”一个耳部畸形的男人从已经塌了的床上跳下来,他拿起猎枪,几条狗快速回到那人身边。几声枪响之后,男人踢翻炭盆。黑色的煤炭被踩踏,牛行走过的地面上出现人类的指印。
我听到喘息声,就像河流的声音。
它凭着杉树找到河流,又隔着河水在宅子周围绕着圈。
......
乌鸦闭上眼睛,瓦里西的记忆中再无它的踪迹。
我又重新走了那条路,山上最近经常下雨,泥土变得湿滑,水位也上涨不少。在野兽挤开的灌木中,我摔了一跤,两腿上都是泥巴。
当时刮着风,天上满是乌云。
可惜直到我行至山顶尽头,也没有找到这只动物的来处。
“无所来,无所往。”
我奋力撑起身子,舒展腿脚,让凉风吹个透。
果然,在夜晚,我就因为受凉而开始发热。我能够清晰感受到两颊滚烫,头脑像是伸进一枝铁杵翻搅。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某人抱着我赶路。
那是一件鹿皮斗篷,被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披在我身上。这应该是一个梦境,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这应该是一段艰难的日子,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挨着我,但是他已经没有人类的呼吸。
我的母亲——那个褐头发的女人在一处土坑里把我们放下,她想埋了那个男孩。于是我们扒开土块,女人好像着急将男孩藏进深坑里。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她,她告诉我一个陌生的地名。我在大脑中搜寻片刻,发现毫无印象。于是我们不知疲倦地赶着路,摸黑前行。
她抱着我,直到行至那个城市,那条街道,那个教堂。到了这里,零星几个和我们一样的人赶过来,一个牧师模样的白袍男人给我们发了一些无酵饼,以及一小杯葡萄酒。我很饿,即使在梦境中,那种恐怖的饥饿仍在胃中灼烧。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食物,吞了下去。而女人掀开鹿皮斗篷,将她的那一份也放在我手上,随后就跟着牧师前往一个小房间内。
“这是你所有的孩子吗?”里面的男人问。
“是的,还有一个男孩,路上死了。”我的母亲声音格外麻木。
“做得好,格蕾雅。”
那里发生了什么?
大人都走开了,只留下那些与我长相相似的小孩。他们大多病恹恹的,吃东西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我摸着自己褐色的头发,听到身边一个小小的声音喊我:“你是......弗里西亚?”
我转过头,发现那是一个黑头发的小孩。
“你不记得我了吗?”她说,“我是你的表亲。”
随后,她就被绵羊咬断脖子。鲜血伴随着碎裂的骨头渣子,令人惊悚的进食声此起彼伏。
羊的嘴唇贴近我的脖子,我能够感受到它呼吸间的热气以及充满腥味的唾液喷在我的皮肤上。
“是‘命运’。”绵羊说,“是你了,弗里西亚,去延续‘命运’吧。”
屋子的门被推开,女人向屋内的白袍男人道了声谢,平静地走出来。我从她拿走的那件鹿皮斗篷上问道鲜血的味道,然而当我再准备往屋里看的时候,她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我们离开教堂,她就靠在我身上哭起来。
“他们都死了吗?”我问她,“屋外面的,屋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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