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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第1页）

第247章

果不其然，听闻黎萤之言，大东家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那双鹰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却并未接这话头，只是将碗中的汤品一饮而尽，不动声色地赞道：“汤鲜肉嫩，果然滋味甚美。”

黎萤在心中暗道，果然是经年累月，于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之人，口风甚严，仅凭三言两语，全然无法攻破他的心防。

她稳了稳心神，不再提那盏汤羹，转而换了副闲话家常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讲起珠场的计划来。

海寇尽数被俘，林钦差收了珍珠，应允会将养珠之事上奏天子，若是能趁此机会，得到“政策支持”，减免海女们的赋税，她们想必也能更心安些。

大东家频频颔首，黎萤说清了自己心中所想，这才不胜唏嘘道：“说来，这些海女也当真孤苦可怜。为那群海寇奴役，世世代代被迫以采珠为生，逃脱不得。”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为着确保万无一失，采珠之时，往往是母女二人同往，一个深潜，另一个守在船上，若见势不妙，船上的母亲便急忙拉着绳索，将人拖回船上。”

大东家听她说起最小的海女，甚至尚未及笄，可那双为母亲拉绳的手，却早已磨出了层层叠叠的老茧，眼中不由也闪过一丝动容。

“这小海女使尽浑身解数，为母分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领，实在难得。”

话音未落，他便以一方靛青色丝帕掩着口唇，瓮声瓮气地咳嗽起来。

黎萤体贴地上前为他拍了拍背，大东家满脸涨得通红，良久，好容易平复了些，这才叹惋道：“老夫这把骨头，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惜无人箕裘相继，大约是天意不容吧......”

黎萤心下暗暗一喜——不枉自己遣词造句，小心筹谋，这大东家总算是松了口。

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又盛了一碗汤，软言劝道：“大东家不必过虑，您春秋正盛，莲姬夫人定会为您诞下麟儿。”

大东家闻言，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许是我子嗣缘薄，罢了，罢了。”

黎萤暗暗挑眉。

这大东家言下之意，竟是不预备着同莲姬生儿育女？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尚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膝下却注定了无儿无女，也难怪她汲汲营营，一心想着将平安票号门下的产业悉数收拢到自己名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黎萤便起身告辞，出了客栈，心中却已然又了盘算。

诚如陆循光所言，大东家生平憾事，便是这唯一的独子独来独往，性子孤僻冷漠，对家中生意毫不上心。

那句“以荷析薪”，便是最好的佐证。

如今这老人已到风烛残年，行将就木，若是再无继承人，这偌大家业便当真要拱手让与莲姬。

他连一个襁褓婴儿都不肯与莲姬生下，素日那副举案齐眉的模样，分明便是假装，又如何能当真将毕生心血托付对方？

今日他三言两语，分明便是告知黎萤，只要陆循光能痛改前非，足以撑起整个平安票号，那他便会成为当之无愧的少东家，自己唯一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机会，不容错过。

她匆匆赶回渔村，果不其然，陆循光正慢条斯理地帮她烘着咖啡豆，初秋的阳光正好，天高云淡，空中散逸着淡淡的咖啡焦香，衬得这不苟言笑的男人竟也有了几分风轻云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