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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微微亮,少年便背起竹篓,抓起一把油纸伞要出门去。刚出门,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雨落在井中,激起片片涟漪。他的竹篓中放着一些自己存的旧年衣料,想着给她做几身换洗的衣服。还带了一些话本子,想着山中日子孤寂,带给她打发时光。前脚他刚踏入这座妖山。后脚便有几双血红的眼盯住了他的背影:“是个道人……”我的耳朵动了动——是他来了!迫不及待的破水而出,回到洞穴中,余光侧目忽然瞥见铜镜。于是碎步上前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挥手换一身桃色衣衫,不好不好,还是鹅黄的好。会不会太嫩了?不行不行,再挥挥手又换回昨日的青色衣裙。叹了口气,手忙脚乱的开始梳理发髻,见山下的妇人都梳着漂亮的发髻。弄了半天,却也不得要领,算了,就这样吧。闭上眼,嗅了嗅,咦?怎么有福兄他们的气味在山下徘徊?灵光一闪,我便化作一道烟雾消散在洞府中。-----随着雨越下越大,山中雾气也逐渐弥漫开来。少年依稀记得是这条路,却又难以确定。好似已经走了好几回相同的路,难道是迷路了?定了定心神,从裤兜中摸出一张黄符向空中甩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引路符!”灵光乍现,一道光线指向左边的路,他双手提了提后背的竹篓,继续往前迈步。一脚踏入泥泞的土中。走了不多远,便见到少女撑着一把伞立在他面前,只是今日少女的眼眸微红,像是一块通透的琥珀,摄人心弦。在清冷的山林中,烟雾萦绕四散在她的周身,袅袅婷婷,不似凡人。她似笑非笑,有些娇媚的望着他。少年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她真是妖,是等着吃自己的心吗?虽说他很小就从道了,可还没怎么见过真正的大妖……“你又来做什么?”少女开口问道,柳眉紧皱,“难道你不知道这山中有妖吗?”“我,贫道,昨日从你的果园里取了好些果子。今日是来给你谢礼的,还有,你若是一个人,可以随贫道下山,已和师父说好了,你可以在观中帮忙……”少女轻轻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雨越下越大了,走,先跟我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不由分说,少女走近他的身前,握住他的手,领着他往树林深处走去。——她的手,好烫,怎的与昨日不同?-----待我赶到时,早已寻不到小道士的气味,这场雨隔绝了我的嗅觉与感官。但我很肯定,他一定还在这妖山中。火气有些窜了上来,不用说我都知道一定是福兄干的好事,除了他,山中没妖敢动我的人。双手结印,妖力向四周散出并伴着我的怒意。——福兄,若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一阵巨大的妖力弥漫在妖山上,惹的树枝纷纷乱颤,落下不少枯叶。少女亦感受到了来自蟒妖的盛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双眼阴毒的撇了一眼身边一无所知的少年。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女人?今日我就先吸干你的阳气,再将你抽骨扒皮。不过就是一张皮囊,待我披上你的皮,那蟒妖青儿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身边的少年毫无察觉,由眼前少女领着亦步亦趋,来到了一个昏暗而又潮湿的洞穴门口。“你,住在这里?”少女伸手撩开洞穴上方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侧过脸对他说道:“抱歉,我一个人在山上只能寻到这样的容身之处,让你见笑了。”见她误会,少年连连摆手:“不是……贫道不是这个意思。”风雨愈大,少女率先进了洞穴,少年咽了口口水随即跟在她身后。洞穴中更是潮湿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少女在黑暗中,灵活的从边上取出一盏油灯,背对他吹了一口气,豆大的火光顿时闪烁了起来。而正是这一口气,令我寻觅到了他们的踪迹——与此同时,我正缠在一棵树枝上四处嗅着小道的气息。刹时,我的人面转向身后,张开蛇瞳,口中吐出信子。找到你了,福兄。-----少女盈盈端着油灯,满目柔情望着少年。少年的脸忽然烧了起来,立刻将竹篓脱下:“姑娘,这是贫道给你带的衣料,想着给你做几身换洗衣裳……”“那你便来帮我量量身量吧。”不及少年答应,她脱下外衫,露出胸前的桃色肚兜。少年顿时吓住了,伸手制止她的动作,并立刻闭上眼:“非礼勿视!姑娘,你快把衣服穿好。”她挑了挑眉:“不量一量,怎知道这布料够不够呢?更何况,我来接你,都淋湿了,若是不赶紧换下,是要着凉的。”,!一双仿若无骨的手缠绕上少年的双手:“难不成,你是想替我脱?”少年的心怦怦直跳,立刻松手,别过头:“不!不是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心中有些期待,却又明白这是羞耻的欲念。摇了摇头,想挥去心中的欲念。他口中低声念着清心咒,却还是无用,少女曼妙的身姿,透过豆大的油灯,影影绰绰印在洞穴上。无声无息的撩拨着他的心弦。哼,臭道士。少女轻蔑的望着背对自己的少年,口中渐渐露出两颗尖牙……一阵妖风吹入洞穴之中,一股子寒意爬上她的后背。不知何时,一尾青蛇已缠在她的脖颈间:福兄,我再说一次,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少女的眼中恨的沁出血来:青儿,你就这么喜欢他?我并不直面这个问题,而是在少女的脖颈间悄然攀爬上她的脸颊:别逼我与你动手。少女的红眼转了转:那就让为兄替你试试他,看他是不是就是个色道士,只是馋你的色相而已。我并不买账,口气却软了下来:与你无关。少女随手将我扯下,扔在一边。虽然我嘴硬,但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他要怎么做,于是便隐在一旁洞穴中竖起一颗小小的蛇头,看着福兄的下一步试探。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福兄比我还像个女人。真不愧是个常常与人双修的妖精!我真是甘拜下风。她很快将自己脱光,随手缠起一块少年带来的布料。“你来替我看看,这些布,够吗?”少年期期艾艾的转过身来。眼前的少女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浑身上下仅那块布料遮着重点部位,在灯火的照耀下,周身肌肤都闪着盈润的光泽。他的心跳的快要蹦出心口。“看来这些布,还不够呢。你来替我擦擦头发吧,湿发会着凉。”说罢,她便端坐在一块石块上,背对着少年。少年见状,后退一步:“姑娘,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要出事的,并不合适。”她侧过脸,左手悄悄掐了一个手诀,洞穴外迅速闪过一道惊雷,雨遮天蔽日的倾泻而下。这狂风暴雨直接动摇了少年要退出洞外去的意志。“小道士,既然你对我无心,那我便如男儿一般无二。你我身在此洞穴避雨,又有什么呢?唯有你的心中对我有欲念,才会出事,不是吗?”我都要给福兄拍手叫好,这段数着实是高。少年还小,被她三言两语真的给说服了,慢慢走向她,跪下身拿起布替她一点点掖干披散的发。她的布料松垮的围着,从少年的角度可以清晰的一览无余。少年紧闭着双眼,她忽然转过身,俯身凑近他的脸。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不禁睁开双眼。“你喜欢我吧?”“所以才会又到山上来找我。”“你想要什么?是想要我吗?”她笃定的问道,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少年愣了片刻,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不,不是这样的。”她见少年还不上钩,索性换了一种方式,故作悲凉:“我孤身一人住在山里,父母亲人皆死于战乱之中,徒留我一人在这以果园为生。我瞧你是个正人君子,不若你将我收了房,日后我便死心塌地跟着你,如何?”“姑娘,万不可作此想。”少年语毕,脱下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姑娘,虽然世道不好,但相信有一天会好起来,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昨日你送贫道果子,今日贫道还你布块。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任何难处贫道都会尽力帮你。万不可再说这般作践自己的话。”说着,他从竹篓中取出一叠翻旧了的书册,转身递给她:“这是贫道经常看的话本子,想着你一人在深山中孤寂,可以读来解闷。若是你愿意,便与我一道下山,去观中帮忙,也好有个帮衬。”她怔了片刻,苦笑道:“原来,你还是看不上我这样的孤女。”少年急道:“贫道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现在就做真夫妻。”她不想再等,这小道根本油盐不进,若是真将青儿给骗下了山,那还得了?!说罢,她扯开布料,扑向少年。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扯去少年的裤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獠牙……“福兄,够了。”我立刻旋身在小道眼前从青蛇化作人形,身着一身青衣,冷漠的立在他俩面前。而我的鞭子早已阻挡在福兄的尖牙之前!如此他才没能咬下去,不然早已直接断了这小道的命根!少年见状,急忙往后倒退了几步,迅速提上裤腰带,满脸惊恐。我轻轻挥手,福兄被甩向一边,她的脸与身形渐渐显出平时的样貌来——片刻,福兄亮着一双琥珀色的红眼,身着黑衣,阴沉着脸:“青儿,他是个道人,已经知道了妖山上我们的存在,不能放他走。”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若是他带着人来围剿我们……”我不耐烦的打断他:“太清观一共就两个人,都不够你塞牙缝的。”福兄:……“总之,他对你心怀不轨,我断不能容。”我叹了口气,双手结印,设下一道屏障,直接将福兄困在这洞穴中。他发现后拼命敲击着屏障,在屏障内怒气十足的吼叫着。而他身后的洞穴倒悬着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各个睁开了血红的双眼扑腾起来……只是这些我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了。我瞥了一眼还瘫软在地的小道,与他擦肩而过:“还不走?”他立刻捡起衣料和话本子,背起竹篓,抓起油纸伞,气喘吁吁的与我距离一步之遥,随我离开了洞穴。外面的雨丝毫不小。可我却片雨不沾身。走了一段路后,我背对他:“我送你下山吧。”他垂眸不语。“你,刚刚都看到了?”我转过身,目光平静:“看到了。”他一双剑眉紧皱:“你看着他如此戏耍我,却在一旁看戏?”我脸上闪过片刻的愕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们是妖,你叫他福兄,你们才是一路人,啊不,一路妖,是不是?!”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双眼饱含怒意。“既然你不想下山,便随我回我的洞府说话。此处并不太平。”这回轮到他有些诧异:“你……愿意带我回家?”我点点头,显出巨大青蟒的身形,低下头,示意他攀爬上来。他闻言,慢慢攀着我的鳞甲坐在了我的头顶上。“坐稳了。”我闭上眼,嗅着气味,穿过雨中树林,行云流水的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门口。一阵烟雾过后,他跌坐在地上,我化作人形俯视着他:“进来。”待他进来后,我便挥手掩上了门。此处洞府我精心布置过,有梳妆台,有小圆桌,还有小圆凳,甚至有些幔帐。他满眼惊奇的看着我的家。“看够了吗?”他立刻收敛了神情。“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妖,还是大妖。昨日的果园,平日里你是寻不到的,算我给你为我封赏的答谢,正如你说的,我与你不是一路人……”我有些艰难的说道。“原来是我给了你封赏,你才会赠我果子。”“那我再来还你衣料和话本子,我们是不是便是朋友了?”我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措。“我是妖。”“那又如何?”他神情自若的坐在了圆凳上。我挑着眉,也坐了下来,凑近他:“你不怕我?”“你是好妖,我是好人,就可以做朋友。”他也凑近我。一时间,他的气息扑向我,我的脸热热的、痒痒的。我转过头,不去看他:“那你刚刚为何还要对我生气?”提到这事,他又气道:“你那福兄差点给我净身!你却在一旁看着,我都被你们俩看光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转过头,朝他身下看去,并指了指:“这东西,有谁稀罕看?你只有一根,蛇可是有两根,你这东西送我看我也不稀罕。”他的脸涨红:“你!你欺人太甚!”我无奈托腮道:“你们男人和男妖都是这样,总是会为此等俗事犯蠢。”“这是男人的尊严!容不得你这小女子践踏!”他伸手抓过我的手,义正言辞。我显出蛇瞳,他吓了一跳却不松手:“你莫吓我。”望着他那张娇俏的脸,我露出笑容:“你果真不怕我。”他呼出一口气:“我从道数年,从未见过妖,更别说是你这般的大妖。那福兄刚刚是将我吓得够惨,但你一出现,我便不怕了。”“为何?难道我的模样与法术,不如福兄?”我扬起眉,平日里我最讨厌别人说我不如其他妖,我知晓它们总是背地里嘲笑我灵智不开,术法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不能飞升。少年见我的确生气了,解释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的气息慢慢平静下来。他偷偷看了我一眼,又去竹篓中掏出衣料:“我见你一人住在山里,担心你没有换洗衣裳……”我接过布块,旋身一闪,它便成了一件衣裳穿在了身上。“好看吗?”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你的术法……好厉害……”“痴儿,我都近千岁了,自然术法高超。”我白了他一眼。他却不接话,围着转了我一圈:“这颜色虽然暗了些,还挺衬你,你皮肤白。下回,我给你再带些来……”见我点头,他又跑去掏出话本子:“这些,也是给你的。”我接过粗略翻了翻,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鬼画符?”“鬼画符?这是字!字,你知道吗?难道你不识字?”我心有些虚:“谁说我不认字,只是这些与我当年见到的不一样了。”,!他双手一拍,恍然大悟:“也对,你活了那么多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文字也在不断改变。来,我来教你,这样你就能看懂了。”我配合的旋手化出笔墨纸砚。他绕步到我身后,翻开第一页,握着我的手在纸上描下一个又一个字……这一上午,他教了我数十个字。“可不敢一下子教太多,你还是得勤加练习,方能融会贯通。”我如获珍宝般将这几本话本子与描本,小心翼翼的放在梳妆台上乖巧应道:“好。”“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我的动作顿了顿:“山上的人都喊我青儿。”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转过身,与他隔着圆桌相望。他摸摸头,迟疑着问:“那日后,我来教你学字?算是报答你今日的救命之恩?”“好。”我很想见他。“那我明日还来?”他试探着问道。我想了想:“明日我来接你吧,这山里不太平。”他喜出望外:“那你就在山脚下等我,好吗?”我伸手从胸口拿出一片鳞片递给他:“这个你随身带着,我便能感受到你,还能与你联络,你在心里唤我,我便能应答你。”他双手接过,那片鳞片化作一道白光隐入了他的心口。这一刹那,我感受到他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正充斥着对我的情意。——果然是春心萌动了,小道士。我轻笑了下,拉过他的手,将他牵入我的卧室。看着这一池的水,他疑惑的望着我。“这里可通往太清观井中的深水潭。”“夏日里,我就在里头。”他的嘴巴张成0型,结结巴巴:“所以你……”我眼中带着笑:“没错,我一直生活在观里的井中。若你日后要找我,也可冲着井口唤我。”他略消化了一阵:“好。”如此,我便将他送下了山,还是那样望着他的背影进了观中。当我再次回到井中,立刻听到了他在唤我。我依言在水面上露出一双眼睛,他从井口喜出望外的盯着我:“你说的竟都是真的!”“没事别老喊我。”用力甩了一下蛇尾,我又一次潜了下去。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水。-----太清观。少年正摆放着午饭。师父正摇着蒲扇盯着他:“你一大早去了那么久,找到那个小姑娘了吗?让为师来算算,她一定不是人,是不是?”少年瞥了一眼师父,并不答话。“你猜为师是如何知晓的?”“为师当年捡到你,就给你算了一卦。你啊,与妖有一世情劫,躲是躲不过的。所以,那小姑娘定是妖。”少年立刻凑向师父:“师父,她虽然是妖,但她不是恶妖,她是好的。”师父点头认同:“为师知道。”“如何知道?”“你与妖呆了一上午,若是恶妖你身上怎会半点无妖气?还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为师早上已算了一卦,这蟒妖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少年双目亮晶晶:“师父,你真厉害,你居然知道她是蛇妖!此话怎讲?”“此话差异,她是蟒非蛇。这青蟒未来有化蛟的大机缘。丰功懿德,就赐她单名一个‘懿’字。商羽,以后我们就唤她青懿吧。”商羽喃喃道:“青懿,这个名字真好听。”师父望着他,语重心长道:“人妖有别,商羽,你要明白有些底线绝不可逾矩。否则,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你与她,都是。”商羽抬头望着师父:“既然如此,师父,您为何不阻止我与她往来?”师父一脸嫌弃:“男女互生爱慕,乃世间常态。道士亦如是,为师可不是那棒打鸳鸯的糟老头。若是情劫靠人为阻止就能停下,那便不叫情劫了。”“师父,情劫究竟是什么?”师父伸手喝下一口茶水,沉思片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商羽,若是有一日,你与她必死一个,你选你死还是她死?”商羽的心震了一下。“师父,你曾说我今生得短命报,那还是我死吧。她已修炼千年,若此时死了,便太可惜了。”师父闻言望着少年:“才见了两次,就要替她去死了?”商羽别过头:“才不是。”师父笑道:“你们都不会真正的死去,为师若连自己的徒儿都保不住,还做什么师父?”萧商羽还不知道,他与青懿互为彼此夺命的情劫会持续好几世……命运之轮,在此刻开始悄然转动。:()蛟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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