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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半妖吗?”
这样一个问题直白地杀到脸上来,花大管家反而愣了一下。
须臾,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斑驳的笑来。
“果然不愧是龙血传人,五感远超常人。”他的语气甚至有一丝钦佩,“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只一见面便能看破我出身的人。”
云梦泽顿了顿,道:“是我冒昧了,只是我想知道,既然花家过去做的是买卖妖族的生意,为什么会请一个半妖做管家?”
“小人被提携为管家,也不过是这些年的事了。先前小人也说了,花家大火之后,旧人们死的死散的散,承蒙少爷不嫌弃,才提拔了我做大管家。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少爷心善,不想让小人流落街头罢了。”
云梦泽静静地听着,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他捻着手中泥土的动作放缓了些许,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云公子?”花大管家到底是耐不住问了一句,“您这是……?”
云梦泽手上的动作一顿,松开手来,让泥土落回地上。而后也不见他掐诀或是念咒,一道清洁咒便已将他手上的尘土清了个干净。
“无事。”他淡淡道,“那场大火既然死了那么多人,花家没有请人来作法超度吗?”
“要说请人作法,这些年来我们也陆陆续续请了不少。”花大管家苦笑更甚,“只是岭南道地处偏僻,本地的仙门终究不似一山二阁那般神通广大。钱没少花,结果……也正如您所见。小人能力有限,实在惭愧。”
“你们花家……倒真是有意思。”
云梦泽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究竟有什么意味。
“一个永远活在火灾当日快乐的疯女人,一个半妖管家,还有一片怨气浓重的土地……花非花倒也是心大,居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他倒也不怕出事。”
“少爷为人确实——”花大管家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四个字来,“——落拓豁达。”
“不如说是缺心——是诸事不挂心。”云梦泽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方才那句险些跑出来的真心话岔开,“关了妖族买卖的生意,也没见花家的钱财往来受什么影响。这倒是难得。花大管家也不必妄自菲薄,仅就这一点,你也不是寻常之辈。”
世间诸事,从来都是雪中送炭难,雪上加霜易。
一个家族要兴起很难,要倾颓,有时却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而且家道中落,素来都是落下去了便很难起来。
但花家却没有这般迹象。
不如说,在云梦泽看来,花家兴盛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家族衰落的味道是藏也藏不住的。就像一个人,一旦开始穷困,那窘迫的意味便会自衣摆的褶皱、袖口的污渍、面相的苦楚中一丝一毫地流露出来,无论主人如何掩饰,也无所遁形。
然而,无论是花非花,还是偌大一个花家,都没有这种迹象。
这所大宅院虽然有些衰败了,但不过是主人不在,失了人气的自然颓靡罢了。无论是雕饰、下人还是宅邸里的洒扫陈设,都是一等一的精致。便是护院大阵与防御法器也都是最新的,十分完整严密。
而花非花在昆仑墟这么些年,吃穿用度也都不见一丝俭省,在法器上更是挥金如土。
云梦泽不由得有些好奇,花大管家究竟是怎样一个奇才,才能在花家老爷与主母双双毙命,少爷在外求学之时,支撑起这一片门庭来,还让花家的财富不减反增。
花大管家垂手,面目模糊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模糊的笑来。
“小人也没有旁的长处,不过是擅长做生意罢了。”
“是吗?”
云梦泽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句。
而后,像是对花家的生意全然失去了兴趣一般,他继续迈步向后院走去。
在他身后,花大管家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已浸透重衣。
他觉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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