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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却山任由溅到脸上的血从额角淌到眼里,再顺着眼窝流下。
他像是个没有悲悯的修罗,只是望了一眼这一地的狼藉,目光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南衣身上。
南衣捂着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脸上淌下两行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不知道究竟是害怕,还是震撼,抑或惋惜。
鹘沙紧张地握住了手里的刀,他直觉谢却山此刻的情绪有些诡异,他担心他会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尸体扔去乱葬岗。剩下的人,带回去拷问。”
然而谢却山依然十分冷静,似乎毫无被触动之意。
鹘沙还想说什么,但谢却山的话毋庸置疑,不容反驳。
他虽有领兵的实权,官职上却是谢却山的下属,这会刚杀了陵安王身边的重要人物庞遇,也算是大功一件,他便不再多话,带着人离开。
岐兵们将尸体拖走,鹘沙亦带着客栈的伙计离开了。现场只留了谢却山的心腹贺平和几个守卫的岐兵。
谢却山只是坐在那截枯木上,好像看着地上的血迹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仿佛只有飘雪的声音。过了一会,谢却山抬头朝南衣招招手。
南衣极力克制着自己面对谢却山的害怕,慢慢挪到他面前。
“庞遇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看到绢布后就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不相信他,他便说自己在殿前司任职,要护送陵安王去应天府。但他没告诉我陵安王在哪,也没告诉我绢布上到底写了什么,他只说知道太多了会死得很快。”
“他从一开始就想让你置身事外,他在保护你,你后悔出卖他吗?”
“我只是后悔偷了你的钱包。人在世上各自为了各自的生死,我不欠他。”
谢却山脸上的表情很冷,嘴角却浮起一丝笑:“你看过绢信,我不能留你。”
南衣急得跪下来:“大人,我不识字,我是看过绢信,但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谢却山没有回答。南衣又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抓着谢却山的衣角,脸上梨花带雨,极尽可怜地哀求。
“求大人留我一命,我愿意给大人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愿意给我做奴?”谢却山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他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一点表情,“你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没有骨气吗?”
“骨气几斤重,又抵不过人命。”
南衣眼中含泪,被迫对上他幽深的眼,此刻她非常恐惧,全凭本能回答。
谢却山没有忍住眼里的厌恶——让人讨厌的回答。
无骨的女人就如浮萍,只能这样仰着头苦苦哀求,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但是你又能指望一个小毛贼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呢?
她的本能全都是为了活命,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君子守节,她一概不知。
这种人,甚至都没有动刀杀的必要,但他还需要最后再确认一次。
谢却山松了手,将人拂开。
“既然你说你不识字,那你便听天意,自己择生死吧。”
谢却山在雪地上写下几个字——死、薨、卒、殁、夭。
“这几个字里,你选一个,若选到了生,我便放你走。”
“当真?选对了真的能放我走?”南衣眼里燃起了一点希望,但方才的香却让她心有余悸。
“鹘沙是岐人,岐人做事随心所欲,不重信用,但我自小读圣贤书,有些道理还是刻在骨子里的。大部分时候,我都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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