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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
今日是重阳节,按照习俗,圣人赐了群臣大射,故而宫中早早就忙碌起来。
观德殿前的场地已经布置妥当——殿门前九十步处设了箭靶,圣人用熊皮,诸位官员用鹿皮;箭靶的西、北两侧各设围垒,以防箭支射歪而伤人;宫殿台阶下整整齐齐摆着五套龙首蛇身状、装满羽箭的木筐,时下的人常称之为“楅”。1
按照早年的规矩,群臣都得上去拉弓。不过先帝体恤官员面子,特意下令让朝臣们自愿参与。自那以后,每逢重阳射礼,小半文官都会默默退居一旁,免得表现不佳反被同僚嘲笑。
而当今圣人仁爱,多设了席位,允了重臣们可以携家眷入宫观礼。
昭宁长公主作为圣人亲妹,驸马谢琼为谏议大夫、独子谢青章为国子司业,不仅独占一处最佳的观礼席位,还能光明正大将儿子唤来陪着。
眼前,伴着《驺虞》乐曲声,圣人在千牛卫的伴同下,亲自拉弓射箭。
昭宁长公主指着台下的兄长,揶揄道:“阿兄的箭术向来不佳,不过气势倒是摆得很足,勉强也能唬人。只可惜,待会儿将熊侯取来,便晓得阿兄到底射歪几支啦!”
谢青章叹气,唤了一声:“阿娘……”
昭宁长公主权当没听见,兴致勃勃地盯着底下。
只见千牛卫石将军跑去箭靶处探查、拔出箭支,回来恭声奏报。
昭宁长公主侧耳细听,“噗嗤”一声笑了:“阿兄这几年的箭术全然不曾精进啊,一支都没射中靶心,竟然还有两支飞出去了,哈哈哈哈……”
一旁,谢青章再度叹气:“阿娘,低声些,您好歹照顾一下圣人脸面。”
他家阿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哼笑道:“他的面子又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给的!年年如此,还每回都不服输,非要下场试上一试,丢脸丢到大臣家中去了!”
正说着,圣人从一侧来了此处,自个儿先无奈笑了:“朕就晓得要被你笑!”
谢青章二人欲要起来见礼,却被圣人拦下:“自家人,没那么多礼数。”
众人重新排了位次,谢青章起身站到一旁。
圣人温和地看过来:“修远今年仍不下场?”
未等谢青章答复,昭宁长公主嗤笑道:“阿兄是想让章儿下去,帮你挣个脸面罢?”
圣人睨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昭宁,倘若有一日你能管住这张嘴,朕也能多舒坦片刻。”
他又望向谢青章,目露慈爱之意:“修远当真不试试?”
一旁,昭宁长公主闲闲插话:“圣上想让章儿下场给您挣脸面,好歹给些额外彩头?”
“成!自然不能白使唤朕的外甥,”圣人拿自家亲妹没法子,摇摇头,冲着谢青章笑,“你只管下场,朕私库里的宝贝任你挑。修远以为如何?”
谢青章本想直接应下且拒了彩头,但在余光扫过阶下布置的菊花后,他忽然顿住。
昨日在城外亭边吃烤鱼,回净光寺的路上,有女郎随口说过一句“没寻着好菊花,做出来的菊花糕总觉得缺点什么”,之后更是长吁短叹,极为遗憾。
谢青章收回视线,唇角翘了翘,叉手恭声道:“喏。”
圣人大喜,忙让身边石将军下去安排。
待到谢青章下场之时,大多数的官员都已射完领了赏。他们瞧见谢青章站定在射箭处,议论纷纷。
“这位昭宁长公主独子,与驸马都是文人出身,不是一贯不下场吗?”
“稀奇,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人十支箭,不晓得谢司业能获几支……”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之时,谢青章已经拿起弓箭,而一旁的乐人也奏起《狸首》。
谢青章手指紧扣着弓弦,双眸微微眯起,聚精会神地盯着九十步外的鹿侯,屏住呼吸。
而观礼看台之上,昭宁长公主情不自禁地坐直,凤眸眨也不眨地锁在自家儿子身上。一旁的圣人,上半身向前微倾,关注着场上所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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