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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岚小心翼翼吹亮火折子,二人借着光在书架间摸索。岑乐看见几个书箱,拿起来掂量掂量,再晃动晃动听听声响。此时正是盛夏时分,蝉鸣轻快婉转,但在韩青岚听来,只觉吵闹万分。两人寻觅了一刻有余,一无所获。岑乐哑声道:“东西会不会在别处?如此名贵的东西,换了我可能会贴身收藏。”这次轮到韩青岚面露难色,难不成还得夜探夫子卧房?星月皎洁,书院内树影重重,四无人声,连蝉噪都衰减了几分。他正为难之际,岑乐倏然吹灭了他的火折。有人!岑乐左手将韩青岚挡在身后,拂袖间朝黑暗中的来人扔出一册书。此招为虚,他右手抄起身后画案上一支毛笔如流星般刺出。“思狂!”随着韩青岚一声轻呼,岑乐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手中的毛笔在一把竹骨十三股方端混金面折扇前堪堪停住。更深月色半,来人缓缓收起折扇,莹白月光下半张面孔容貌整丽,眼尾上挑。他将书递还给对方,轻声道:“先生,好功夫。”六月十日。晌午时分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岑乐本就怕热,用过午膳便懒懒地坐在窗下玫瑰椅上。窗外有一丝微风吹来,却一点也不解暑。韩青岚站在他身旁,也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身着青色盘领衣的年轻人伏在画案前泼墨挥毫。此人便是秦思狂。传闻他是九岁时被韩九爷收养的孤子,十六岁开始替九爷打理集贤楼日常事务。他相貌堂堂、风姿特秀,但据说为人风流,简直是红颜遍地。他现年二十有四,仍是未成婚。秦思狂将毛笔搁置笔架之上,回头看向安静地几乎是睡着了的二人,有些诧异。他指了指岑乐身旁小几上的酒壶,道:“这酒可是绍兴沈家酒铺的鹅毛雪,今年就出了十坛。沈夫人送了我两壶。我特意拿了一壶来,你们不尝尝?”韩青岚皱眉:“白天喝酒,不得体。”“晚上去书院偷窃,得体。”韩青岚一时语塞。昨夜他已经被秦思狂数落了一顿。玉公子傍晚进了城,去玲珑茶馆听了会儿戏,夜晚回集贤楼的路上恰巧看见韩三少,于是尾随他们进了书院。黄老三所言未必属实,就算他们真能在书院找到字帖,断其真伪,怎可直接偷了字帖给他?岑乐感到气氛有些尴尬,赶忙起来打圆场。他走到书桌前,发现秦思狂所书正是《伯远帖》。“‘珣顿首顿首,伯远胜业情期群从之宝。’好字,用笔随意而精到,颇有魏晋之风。”原来秦思狂正在抄写伯远帖。韩青岚道:“你不会想用自己写的字帖去骗文夫子吧?”秦思狂失笑:“行书,我曾随人学过几天,糊弄糊弄小孩可以,怎能骗的了文夫子?要能入夫子的眼,还得去借一摹本。”“去哪里借?”☆、第三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完,秦思狂走到茶几前,斟了一杯酒,递给岑乐。“先生可否给秦某一个面子,尝尝绍兴沈家的香雪酒?”岑乐略微有些惊讶,毕竟离自己进入太仓州,还不到十个时辰。这位玉公子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他更没想到,仅过了一天,自己竟然再次走进了神仙赌坊。只不过这一次是白天来的,同行之人换成了秦思狂。玉公子显然比韩三少有面子得多,他俩才刚进门,黄老三便笑眯眯前来迎接。秦思狂一拱手,笑道:“黄兄,月余未见了。”“老弟可是大忙人,今天前来,是不是为了昨日我委托你们少东家之事?”“正是,小弟想问问,您这字帖是从何得来?”黄老三徐徐展开手中的泥金扇,深色迟疑,似是有难言之隐。“老弟,不便相告啊……”“难不成是‘当铺’。”黄老三只是笑笑,没有应声。秦思狂也不勉强,话锋一转:“您这把折扇上的题字,行云流水,风骨洒落,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岑乐这才注意到,黄老三泥金扇上写了一句诗——昭容不赌寻常物,言得千金紫玉环。黄老三听了果然很愉快。“老弟好眼力!三个月前,我去了趟钱塘,这乃是金玉斋的白先生所题。说起来,金玉斋内挂着一幅画像,跟老弟有七八分相似呢……”杭州金玉斋白曲,此人很有名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最擅长花鸟画。这位名满江南的才子,脾气也大,曾有人千金求他一画而不得。更绝的是,白曲貌若潘安,虽不入仕,杭州多少官家、商贾之家想招他为婿,他都推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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