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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啊——”
县令太太领着子女家眷下人赶来跪在蔡荣身边,一家人抱头痛哭起来,哀哀声不绝于耳。
如此爱民如子之人竟要不得善终,绿莺瞧他们一家子面色凄惶,连那懂事的焕儿也哭得一抽一抽,她不免心里亦跟着难受。
牵了牵冯元袖口,她小声询道:“爷,县令爷真的要被砍头么?”
冯元冷眼扫了她一眼,未作答。
须臾,便被哀哀哭泣声扰的脑仁儿疼,他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负手踱步到蔡荣跟前,居高临下道:“蔡大人内未纵容,外未勾连,此事亦因力所不及而起。依本官看来,大人虽不免进京一趟,可最多便是革职贬为庶民罢了,性命倒是无虞。”
他这话一落地,仿佛那阴雨天一下子变作了艳阳,蔡家人喜极而泣,直觉着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个个伸手拭着虚汗。
此地事一了,翌日众人启程回往汴京。
马车摇晃,车帘子上的流苏左右荡漾,似绿莺的心一般,踌躇不定。偷瞄了冯元一眼,暗忖须臾后,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爷昨儿说的话可是真的?爷怎么晓得蔡大人没事啊,万一判斩立决可如何是好啊?”她就怕他昨儿是随口安慰蔡家。
冯元示意她给自个儿捏捏脖颈,昨儿在县衙歇的,平日用的木枕,蔡家那高愣愣的瓷枕忒让人吃不消。
绿莺卖力讨好,小手不停,他舒坦地哼了哼,赏她个冷眼:“你以为爷是信口拈来?哼,爷可是督察院的,这么点小事可用不着三司会审,督察院便可定夺。上回那丰台县令也仅被收了乌纱帽,蔡荣本就没犯甚大错,偏要死要活的。”
替他捏了半晌,绿莺鼻尖儿露出香汗,水灵灵的娇俏模样,如雨后的花骨朵一般。
冯元转身将她往怀里一扯,手亦不规矩起来。
绿莺面红耳赤,心底却一沉。经了那回他酒醉一事,她已然长了记性,于此事上再不敢忤逆他,可那也仅仅拘于寝房中。前几日落宿驿站,屋密墙薄,她忍着羞任他胡为,可再简陋,那也是有屋梁有瓦片的地儿啊。此时若在这马车上,让外人听个真亮,她岂不成了世人眼中的荡.妇?
想到这里,她便苦着脸讨饶:“爷,车外头还有人呢......”
冯元傲睨她一眼,嗤道:“莫说扫兴的话儿,爷这趟出门为何带你你心里没数?难道只是让你来为爷铺床洗脚的?”随即哼了哼,不满道:“若只铺床洗脚不如带个丫鬟来,亦不似你这般娇滴滴一路上尽给爷添麻烦。”
忖了忖,到底还有些忌讳外头,他肃着脸叮嘱她:“你莫出声,仔细让外头听到。”
长路漫漫,围走在车外的兵士劳顿之余却有些担忧,瞧瞧,这马车经了几日奔波,合该放几条横梁加固了,哎呀呀,一颠儿一颠儿地可莫要散了架子呦......
回京后,没过几日便已至夏尾,天儿亦转凉了。
冯佟氏望着换下镶薄夹官服,正坐在主位圈椅上兀自饮着茶的冯元,笑问道:“老爷,这次侯爷做寿,你看咱们送甚么礼好?老爷快说说,妾身好着人去置办。”
“既不是整寿,便在库房里挑件罢,你自个儿定夺便是。”冯元回道,想到一事,又吩咐她:“前儿得的老杨参,也在库房里,那日莫忘了带去给老夫人。”
冯佟氏点点头,“妾身省的了。”抬眼时,瞧见门外正往膳厅端盘盏的丫鬟,她堆笑道:“老爷,今儿晚膳妾身让人备的皆是你爱吃的,有那烧胡鸡、梅干豆腐和云水蔡鱼。”
冯元颔首“嗯”了声。
瞧他连个笑模样都懒得给自个儿,冯佟氏心里怨气满满。
待下人回禀已可入膳,她忍着气跟在身后随他去了膳厅。
冯元迈过门槛,冷眼一扫,未见冯安,便问下人:“少爷呢?可唤他了?”
冯佟氏连忙接口道:“渊儿先头说,他今儿在自个儿院子里用。”
待冯元落座后,她却不坐,也不让丫鬟插手,自个儿亲自为他布起菜来。边替他夹着菜,边搭着几句“这鱼新鲜着呢,老爷小心鱼刺”、“这梅干也是才晾完的,味儿正”云云。不过似乎因着极少伺候人,忙乱得很,夹的豆腐,落碟时是碎的,取块儿鱼,上头还插着好几根大刺。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桌上溅满了菜汁子,几盘佳肴被她东戳戳西挑挑,瞧着惨不忍睹。
见她今儿这般殷勤,冯元一时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被她晃的眼晕心烦亦只能忍着,不动声色地闷头用着膳。
冯佟氏腿僵肩酸,瞧他都快用完了,心急如焚。她眼一闭心一横,胳膊肘往旁边一拐,袖子带倒了冯元面前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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