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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述安一声不发,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驻可良久,终是侧过了身子。她的发梢,浸满了药香。沈姌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多谢。周述安的目光随着沈姌背影渐远,须臾过后,他开了口,“去京兆府通报一声。”——上了马车,沈姌有些慌张,不由掀起幔帐,对着车夫道:“快些。”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缓了好半天,才对清丽道,“方才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你可瞧见了?”清丽看出了沈姌的不安,摇了摇头,老实道:“奴婢也不知他是何时站在门口的,姑娘,那是谁啊?”“大理寺卿周述安。”说完,沈姌便懊恼地拢了一下耳畔的碎发。沈姌见过周述安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是印象深刻。第一次,是李棣发榜那日。那一年简直是寒门学子们扬眉吐气的一年,他们之中,一个中了进士,一个中了状元。中了进士的是李棣,而榜首的状元,则是方才那位周大人。当日放榜,人山人海,沈姌被几个甩着手绢的媒婆一挤,一不小心就踩上了他的鞋,手上拿着的糖人也粘在了他的胸口上。那时的周述安,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有沈姌额心的花钿值钱。她颔首道歉。他不急不缓道:“无妨的。”第二次,便是云阳侯府被抄家那日。云阳侯领旨后,被周述安带回了大理寺狱,沈然恳求他让她再进去一次。他一字一句道:“李夫人回吧。”周述安,字容暻,苏州嘉兴人,自入仕那一年起,就得了圣人赏识,此后不断攀升,不过四年的光景,便以手握重权。是寒门学子眼里如神祗一般的人物。可沈姌知道,甭管他看上去是怎样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没有深密的城府,绝对坐不上那个位置。沈姌攥住了手心,暗暗祈祷:他可千万、千万、什么也别听到。马车飞转,发出的辚辚声极快,但却快不过沈姌的心跳声。她莫名有种不祥预感。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越怕甚越来甚,她们刚穿过朱雀大街,就听前面有人道:“停下!”车夫拉起缰绳,慌张道:“大人有何贵干?”孙旭越过车夫,一把掀起了马车的幔帐。见到沈姌,他整个人怔住,随后清咳一声道:“吾乃京兆府少尹,本官听闻夫人身上携了可疑药物,特来此盘查。”沈姌身上的药,有大大小小十几包包,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孙旭其实并不认识这些药。不过大理寺的周大人说她可疑,那便是可疑了。沈姌到底被孙旭带回了京兆府。孙旭面红耳赤地将一个衙隶拉到一旁,然后哑声道:“替我盯一会儿那位夫人,我先去上个茅厕。”旋即,他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从茅厕出来的时候,孙旭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脚也跟着失去了力气,来来回回几次,他终于放弃。眼下这幅样子,真是无法坐堂了。他捂着腹部进了屋内,上前两步,敲了敲陆宴的桌子,痛苦道:“我突然犯了泄痢,陆大人能否替我审个人?”陆宴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面前的一摞摞卷宗,淡淡道:“孙大人,我也是爱莫能助。”孙旭继续道:“今日那嫌犯有些特殊,是大理寺的周大人派人来通报的,说是看见她身上藏了毒,可我对药物向来一窍不通,我认为,还是陆大人坐堂审问会更好些。”回答孙旭的,是陆宴手上笔尖蘸墨的声音。孙旭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嘴角。果然,陆大人想拒绝,根本不会管别人脸上挂不挂得住。他早该猜到的。然而孙旭猜不到的是,陆宴金屋里藏的娇,昨日有些发热,早上小脸还红着,他恨不得现在撂下笔回家。孙旭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唤了两声,他咬牙又道:“陆大人桌上的呈文,我一会儿替您写。”陆宴衡量了一下,撂下笔,给孙旭让了位置,一本正经道:“孙大人歇会儿吧。”陆宴一边往堂里走,一边对衙隶道:“刑具备好了吗?”衙隶小声回:“孙大人方才说,先审,用刑……再说。”陆宴嗤笑一声,道:“是个女嫌犯?”衙隶点点头,“是。”“哪里人?”“京城人。”陆宴道:“叫人把刑具拿来。”不过是身上藏毒的女嫌犯罢了,又不是甚伤人放火的恶徒,能有什么难审的?凭陆宴的经验,一般来说,刑具摆上,最多十个板子就说实话了。陆宴一入堂内,便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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