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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给你。”
程若茵愣神,手上一用力,捏着的可怜英语卷子复又浮起褶皱。
“啧,拿着呀。”祝时越再度扬手,程若茵这才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一颗,包裹在绚烂的糖纸内,诱人遐想其下的香甜味道。
“走吧,上去了。”祝时越双手插兜,率先迈步,走至程若茵身侧。两个人在红胶跑道上并肩而行,刚刚还热闹的操场只剩整理器材的零散几人,教学楼下的花坛抽出新的花骨朵,含苞静待成熟。程若茵捏着兜里的糖棍,一语不发,思绪被微风打乱,春风还未能完全驱散凌冽寒气,此刻一吹,冷得颇有几分渗人。
她忍不住瑟缩,打算快点走回教室避风,好在冷风只吹了这一股。程若茵拐进教学楼,想要说些什么,转头一股寒风迎面吹来,才发现祝时越不知什么时候落后她半步,正走在她的上风口,替她挡下所有。
他双手插兜,低着头,一路上也没说一句话,见她停下脚步,这才发声问询:“怎么了?”
他挡得坦坦荡荡,好似纯属巧合。
程若茵怀疑自己多心,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祝时越轻笑,越过程若茵,率先踏上楼梯:“走吧,真要打上课铃了。”
这一句话之后,直到今天放学,祝时越也没再提一句要求。
程若茵望着祝时越离开的背影,攥紧兜里的糖果,也跟着汇入夕阳离校的人群。
推开老旧的绿皮铁门,程若茵洗了手,在奶奶的房间门口停留两秒后直奔厨房,却发现原本树立冰箱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地上一圈残余积压的灰尘印。
为了不让她拿走家里一分一毫,奶奶甚至把冰箱整个搬走了。
“家里的东西不是给你吃的,别找了。”奶奶端着水杯出现在身后,避开程若茵想要帮忙的手,颤颤巍巍地拎起灶台上的水壶,水花四溅,围着水杯滴了一圈,在黑漆漆的灶台上留下一圈深色印记。
身侧半开的房间门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三字一转,如歌如泣,勾人肝肠寸断。
斑驳的油印、老旧的锅灶、漏风的窗户,狭窄的厨房十年如一日,同时承载两人的小空间过于拥挤,对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冷暴力冷眼相待。
双手撑在油腻的桌面上,手指底下的触感黏腻恶心,像是伸进烧到半融化的脂蜡,软绵绵依附在手指上,泥泞不堪。程若茵低着头,对着灶台,率先打破沉默:
“你想怎么样呢?”
习惯了程若茵沉默的奶奶颇感意外地偏头,她无视疲惫到快要压垮的肩膀,面朝少女的后背,吐出无情的话语:“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我已经跟你说过,你以后自己管自己的,之前那顿饭钱你没给,昨天你也没在家吃饭,我以为你都听进去了呢。你还想让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伺候你啊?你自己忘了,怪谁?”
怪谁?怪谁呢?
奶奶端着水杯走了,隔壁的房门轻轻关上,将整间房子内唯一的声响对外隔绝。寂静逼仄的房间,破败的夕阳,程若茵用尽最后的力气站直,挺胸抬头,倔强地维持体面。
她将手伸向兜里,掏出那颗没舍得吃的糖。
她把着糖棍,糖球在掌心旋转,五彩斑斓的外衣脱落,露出内里圆滚滚白胖胖的一颗心。
牛奶的香甜混着咸涩的眼泪,舌苔之上的味蕾公私分明,程若茵闭着眼睛咬碎糖球,硬邦邦的糖分解成碎片,她加倍榨取破坏后的甜度,企图盖过那股挥之不去的咸味,直到嚼得粉身碎骨,才舍得让舌头打开通往食道的关隘。
她睁开眼睛,即便嘴里弥漫着甜味,湿漉漉的脸颊依然负责提醒她方才一瞬的崩溃。
程若茵冷冷注视着面前发黄长斑的瓷砖,转身回房。
她捞起手机,打开微信,这才发现祝时越给她发了红包。
下午三点,两百块。
程若茵吓了一跳,立马坐直,纠结着打字,要退回给他多余的钱。
“别退。”
她还在输入中,对面竟已未卜先知发了两个字过来。
程若茵咬唇,将聊天框里已经打好的字删除,重新输入。
“留着以后预支,每次都给很烦。”
看到祝时越的新消息,程若茵想了想,再度删除聊天框里的字,回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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