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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鸣鸢抿紧嘴唇,难怪。
难怪她听左秋奕责怪哥哥时会感到奇怪,原来砍断他手臂这件事压根就不是哥哥做的,这位帝王心狠手辣,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左家父子不过是他手中两枚轻飘飘的棋子。
“天下群雄逐鹿,匈奴同样攘夺各方,”皇帝话语中饱含着一腔统一天下的野心,“既斗就要斗个彻底,不打得你死我活,朕枉为大邺之主!”
在他仰天豪言之际,易鸣鸢冷不丁道:“西羌和南疆,三日前已经退兵了。”
其实早在他们三方使臣踏入广邑的那一刻起,后方的将士就已经开始向后撤退了。
以猛攻打法让邺国以为他们兵力充足,全然不在意这种打法的损耗,给他们造成实力雄厚,试图蚕食中原疆土的假象,实则举三国之力,要攻下整个邺国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匈奴需要数量庞大的粮种以便耕种;西羌想让中原和草原开通互市;南疆不想再受到邺国时不时的骚扰,简而言之他们结成同盟,再一次像一年半前那次一样,诈了邺国一笔。
听后,皇帝心神俱怔,要是两国早就打算退兵,那他刚刚送去匈奴的那份丰厚的和谈诏书,又算什么?
当初被自己随手塞给匈奴的和亲公主,竟然搅弄出如此巨大的风云,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跌坐在硬邦邦的龙椅之中,哑声道:“你赢了。”
易鸣鸢摇头,如今她与程枭虽然全身而退,但一年来的殚精竭虑,食不安寝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没有赢,我只是活下来了。”
几天后风清云淡,到了开拔的日子,一切就绪。
易鸣鸢头昏脑热的毛病消失殆尽,大约算是好全了,这两天襄永关内频频派人来监视驱赶,多年势不两立在前,杀害吴副将几条爱犬在后,两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
时逢入冬,之后的麻烦只多不少,最好尽早退回匈奴腹地。
程枭作为部落的统领,披甲执刀站在最前,易鸣鸢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大概是些鼓舞士气的话,随后鼓角齐鸣,要正式出发了。
乘云伤势未愈,易鸣鸢也不想骑别的马,于是拿了本书坐去了车里,没多久就被他们的赶路速度颠得一个字也看不清,甚至还磕疼了脑袋。
“我让人把车里面包一包,先出来骑马吧。”程枭揉了揉她磕到的地方,将人拉到戟雷背上。
易鸣鸢裹上厚毯子往身后看去,原来扎着的一大片毡帐全都消失不见,只留地上烧火后剩下的深色痕迹,很快越缩越小,她收回目光,问道:“我们多久能到?”
“连夜走,先到雅拉干,按这个速度四天后能到。”程枭穿着重甲,声音比平时粗重了几分。
这一段路是最危险的,携家带口的赶路会导致很多方面兼顾不暇,防守也薄弱,所以吃干粮喝水全都在马上解决,马累了换马,人累了直接在马上睡。
昨日牛羊牲畜已经先行一步,他们很快就能赶上。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骑在最外侧,最中间的是粮草和老弱妇孺,程枭带一支千人骑兵压在最前方,耶达鲁和另外两千骑兵殿后。
尘土飞扬,沙子和碎土不断往脸上拍,易鸣鸢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的土,赶紧侧身面向程枭的胸膛,她没经历过这种迁移,被一刻不停的赶路惊到了。
“这么久!”
赶路实在是遭罪。
呼啸的劲风肆意狂野,迎面刮来像刀子似的,开始枯黄的草浪被卷起波纹,飞溅起片片草沫。
程枭骑马的速度不是盖的,易鸣鸢被他仔仔细细裹在身前,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就算这样,半日后脸还是疼得像是马上要裂开。
车一包好,她就捂着脸钻进去了。
天边红霞染红了半边天,八个时辰的道倍兼行,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稍作修整,连日只吃干粮对幼子来说是熬不住的,所以离开最危险的一段路后,特意留了两盏茶的时间生火煮饭,歇歇七上八下的五脏庙。
周围人声嘈杂热闹,炊烟腾了起来。
易鸣鸢躺在车里敲酸痛的腰背,忽然鼻头微动,嗅到一股子香味。
厄蒙脱的袭击是入春前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挨过了怎样凄惨的冬天,抑或是得到了优犁的接济,缺衣少食的部落竟也撑到了这个时候。
彼时易鸣鸢正在寝殿里编剑穗,她身上穿着暖和柔软的小袄,多彩的细线布满了十根手指,正一点点地变成精致漂亮的装饰物。
其实准确来说,挂在刀上的应该被成为刀穗,但无所谓,她不会去纠正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像程枭能容忍她某些莫名其妙的娇气行为一样。
为了兼顾花样优美和松紧有致,她此前已经尝试过很多次,做出过五六条废品了,这次她编得异常专注,力求做出这世上最完美的剑穗。
“玛瑙还是翡翠呢……”做到一半的时候,易鸣鸢拿出两块玉石往上面比划,玛瑙色彩艳丽,张扬肆意,而翡翠净透莹润,显得人沉稳有度。
她纠结半晌,最终选择了二者中的红玛瑙,不仅是因为这块玛瑙较小,坠在刀尾不会对使用者的挥刀动作产生太大影响,还因为程枭耳后的两根小辫下方用的也是它,共骑一马的时候,玛瑙珠子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彩线穿过玛瑙,再两个收尾的结打上去,剑穗才算是完成了,易鸣鸢来回翻看检查,心里开始想象程枭收到时的神情,这条“价值一大块金子”的小穗穗,也不知合不合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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