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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季蘅刚才写下的:死生苦海,似梦初觉,纵古今,诉与谁人说?
“那些梦也不尽都是虚妄。”谢容允破天荒地朝季蘅拱手,深深作了一揖,“或许,它们是现实的果,亦是未来的因……”
返程路上,季蘅明显心事重重。
甄尧固然察觉一二,且则哄自己是妹妹玩得太欢,眼下疲倦了,并不敢多嘴问询。
等回了甄宅,各归各院,他才喊住卢宽:“先前在喜街,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小仆一头雾水,茫然答:“也没什么稀奇的。”顿了顿,补充道,“就是遇上了谢先生,攀谈了几句话。”
“谢敛谢容允?”
“正是。方才只说您在给夫人买首饰,先生似乎还有其它要紧事,打了个照面就走了。哦,他说,择日再登门拜访。”
甄尧沉默了片刻,又问:“他与五妹,还算相熟?”
卢宽想了想,摇头道:“那倒不及熟识,只搭了几言语。”左右他忙着啃饼,也听不懂那两位在文绉绉说些什么。
“罢了。她现在大了,有自己小心思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归想管也管不着。”甄尧莫名轻笑出声,“嗳,之前从未想过将他二人放在一块谈及,现下看来,这脾性倒有几分相近,都古怪得很。”
“谢先生仪表堂堂,更兼世族出身,至今仍未娶亲,说来与咱家五娘子实在相……”
“他?他可不行,”甄尧立即改容打断,“谢敛不可,万万不可!我虽与他相识数载,却从未真正看透此人。这样的贤才就像天上的云,变数太多了。稍有不慎,我都害怕被他欺诳了去!”
卢宽一听,忙机灵赔笑:“多嘴多嘴,竟说了糊涂话,瞎点鸳鸯谱了!这要是被袁公子听见,可轻饶不得小奴。”
提到袁熙,甄尧才想起一桩正事。
“你去泰阿阁瞧瞧,阎术罗从襄玉坊回来了没有,如若——”他刚踏进院门,忽停顿,掂了掂手里锦囊口袋,是给夫人买的镯子,又改了主意,“也罢,夜已深沉,明日再议。”
再说这季蘅,自打赏灯回来,便有些寡欢,现下正临窗望夜怀远。
“娘子。”细宝端来了刚出炉的桂花糕和奶酒。
季蘅仍目不转视地痴痴赏月,忽而叹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可我却觉得这月亮,再过个千年百年,也是一模一样的。”
“瞧您这语气,跟见过千百年后的月亮似的。”细宝不解其中哀怆,反而打趣,“要奴婢说,指不定明晚这整块月亮全被天狗食尽,永永远远消失了也未可知。”
“我只是想……”中秋,从古至今都是阖家团聚的佳节,哪怕眼下甘分随时,也不免借景思乡情切了,季蘅险些说秃噜嘴,硬生生把最后的“家”字就着羊奶吞咽下去。
“您想什么呢?”
“我想马放南山,万事太平。”她挤出一道恬淡自若的笑,“近来在读《越绝志》,很想亲眼看看那吴越之地的山水人文。”
“咱家的四娘子不就远嫁至吴郡么。”细宝提醒。
季蘅记得,四姐姐甄荣是兴平二年正月,嫁给了丹阳笮氏,对那处的印象,不过寥寥几封家书的只言片语。
吴郡。她只是忽又想到,孙策在夏天的时候承袭了父爵,兼任会稽太守,不久便与那寿春僭号称帝的袁术彻底决裂。
袁术乃袁绍异母弟,听闻是个骄奢淫佚、苛虐无度的惑主,江淮两地被他毁得民生凋敝,多有饥荒,确凿不如冢中一副枯骨。
“南方虽不及北边这般动荡,却也算不上多安稳太平,罢了,此等乱世,什么游历吴越,实属痴念。”
“若您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就无需那么担惊受怕了,”细宝搭话,“看三郎君前些年,外头再乱,他都敢满天下地瞎逛。”
这话倒叫季蘅笑不出来了,她也曾是热衷旅行的人,走南闯北,四处散心,兴头好时,一年能飞出某航的白金卡。
可惜现在,被迫变成了坐井之蛙……
“你先下去歇息吧,我想独自赏会儿月。”
“那您趁热记得吃完糕点,奴婢晚些时候再过来收拾。”
脖项仰得略酸累,季蘅松散了脊背,懒拖拖趴在窗台前。
夜已深,天地静谧,偶有几声虫鸣,更添自然之幽寂。这间屋子毗邻小镜湖,晚风渐凉,粼粼湖面泛起莹润的月光,她心下生寒,亦有几分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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