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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却道:“织坊的人欺负你了。”
郁卿僵在原地,不明白林渊如何猜到。
她本想说没事,刚一开口,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掉出来。
郁卿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被踢倒在污水里也不算委屈。但林渊一问,她胸腔里沸腾的愤怒就转着弯地化作了难过。
她忍不住一顿痛骂,将管事骚扰她,想逼她委身,不得手就欺负她的事通通倒给林渊听。
谢临渊冷声道:“那为何还去这家织坊,故意找不痛快?”
郁卿熄声了。
因为其他织坊不收没户籍的娘子作工。
郁卿是花籍,镇上的人虽不明着问,心里却清楚。按本朝律法,花籍女子若逃跑,先杖二十,然后送回在籍地,或者押送边关充营妓。
织坊管事仗着郁卿不能告官,使劲儿欺负她,郁卿一向都忍了。
若她告官,林渊也要被罚包庇罪。
郁卿不想牵连林渊,也不愿他知道这些。
回想起书中她的命运,郁卿心中百味陈杂。
林渊知道的越少,受她连累越少。
“那明日换一家织坊问问。”她专心数着泥罐中存钱。
谢临渊蹙眉:“横竖不过三个铜板,他们为难你,就先别去了。”
郁卿胡乱嗯了两声敷衍。那可是三个铜板呢,她再拿六个铜板,就能换一匹布,给林渊的轮椅上加个软垫。木头硬邦邦的,她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他整日坐在上面。
谢临渊看着她忙前忙后,避重就轻的模样,垂眸敛去眸底的愠怒。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到关键时刻,郁卿就说些糊弄话,从不将他所言放在心上,整日里阴奉阳违。
无非是瞧不起他如今残疾失明,觉得同他说了也没用。
谢临渊面色冷淡,指腹轻轻抚过轮椅木扶手,暗面有一串整齐排列的划痕计数。
乡野村妇,未受教化,在她身上费心不如打水漂。
烧好水后,郁卿拖过浴桶和皂角。今日摔进污水里臭了衣服,得趁早洗干净,明日才不会发馊。
她担心林渊闻见这股味,只想赶快脱掉发臭的外衫。
穿书前,她从未与别人共处一室脱衣洗澡,更别提林渊是个男人,即便他双目失明,郁卿局促不安的感受依然挥之不去。
上辈子郁卿家中虽不富裕,和爸爸妈妈住着老小区的两室一厅,但至少厕所里有浴室,她有独立的卧房。
如今屋子就这么大,只得将就。
郁卿背对着谢临渊解开衣带,衣料摩擦的声音细细索索,她手指越急手指越不灵活,越解越慢。好不容易解开,终于松了口气,赶快坐进浴桶里。
暖流瞬间包裹住她冰冷的四肢,驱走初冬的寒意。
郁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闭紧了嘴,偷偷望向案前。
谢临渊依然背对她而坐,笔直的脊梁像一棵青松巍然不动。
郁卿被热水熏得双颊通红,看不见他的脸,也羞于沐浴时同他讲话。
林渊虽有些权贵人家的毛病,却始终是个正人君子。
郁卿解开发带,撩起水洗头发,余光都刻意避开他的方向。
二人皆沉默不语,满室水声缠绵,烛光摇动。
沐浴完后,郁卿拖着澡桶,准备去外面倒洗,却被谢临渊截住:“头发还潮,莫要出去受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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