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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福利院的孩子心理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大家都特别敏感又自卑,即便出社会工作,在人情世故上也总是碰壁。如果有心理老师能帮大家一把,很多同学都会特别感激的。”
丁子木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代福利院的孩子谢谢您。”
“丁子木同学,”杨一鸣故意叹口气,“你说说你,你都把我架到这个高度了,让我以后怎么偷懒?你这招实在是太狠了,三言两语的我就得拼死拼活给你当牛做马啊,要不怎么对得起你给我的这顶高帽子?”
“我真心实意的。”丁子木也乐了,“您要这么说让我多过意不去,说的好像我不但骗您一顿饭吃,还骗您给我们干苦劳力似的。”
“你还别说,福利院这活儿还真是挺不好干的。”杨一鸣喝口汤,接着说,“你自己也说福利院的情况挺特殊,以后我会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帮助的。”
丁子木点点头,端起了汤碗。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微微低下的头,心下了然,他自自然然地转了个话题。两个人聊聊游乐园的工作,聊聊老院长的趣事,最后聊到了甜点。
甜点触发了杨一鸣的兴趣点,他兴致勃勃地问:“我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男生这会做甜点。”
“这没什么,我学这个的,学了三年呢。”丁子木淡淡地说,“我职高学的就是烹饪,主修西点。”
“挺好,有一技傍身比什么都强,这年头有一门手艺很重要。哎,你为什么没有去个蛋糕房之类的地方工作呢。”
“以前在的,后来不干了。”
杨一鸣在心里笑,看来这个话题也不太招人喜欢啊。
杨一鸣察言观色地又换了话题,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说到挺晚。杨一鸣结完账问:“丁子木你住哪里,我送你吧。”
丁子木摇摇手:“不用了杨老师,我家离这里不远,我溜着弯就回去了,正好消消食。”
“这大热天的消什么食?”杨一鸣伸手拉了丁子木一把,“走吧,别这么客气了。”
丁子木被拖上了车,指挥着杨一鸣一路往老城区开。越开房屋越破败,越开人迹越稀少,杨一鸣忽然想起院长说过丁子木住的地方“不安全”。
“丁子木,你住老城区?”
“我没钱,只有这里的房租便宜。”丁子木平静地说。
杨一鸣觉得这话里有点儿拒绝的意思,于是他顺着转了话题:“也是,现在城里的房租的确是贵得没边了。哎,有女朋友了吗,这年月谈恋爱可费钱。”
“没有。”说的斩钉截铁。
杨一鸣瞥一眼丁子木,丁子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边,嘴角微微抿紧,腰背瞬间就挺直了,坐得笔管条直的,身体微微地往车门方向靠过去,这个姿势透着“回避”和“抵抗”。杨一鸣看得出来,相对于之前关于福利院的生活、工作乃至于房租,这个话题更让丁子木反感。
“没有也好,”杨一鸣顺着往下说,“女朋友哄起来麻烦死了,你可不知道,我上周去做的那个咨询。啧啧,一个高二的女生天天嚷着要跟她男朋友分手,她男朋友哄了也哄了求也求了,最后烦了,点头同意分手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那女孩后悔了。”丁子木说,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错了吧,”杨一鸣得意地说,“那女孩挺高兴,可后来那男孩子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姑娘就不干了,非说人家是因为有了新女友才跟她分手的。然后就闹情绪啊,成天闷闷不乐的,班主任和心理老师开导半天也没用,所以扔给我了。”
“那是挺麻烦的。”丁子木说。
“唉,那一礼拜给我累的啊。”杨一鸣叹口气闭上了嘴,顺手按开车载音响的开关,喇叭里传来苗阜王声的相声:“把山一搬开,哗,wifi信号满格了。”
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车厢里只有相声的声音,听着听着,丁子木终于忍不住乐了。
“到了。”杨一鸣踩下刹车,把车子停好,“这段挺逗的,没事的话你就听完再走吧。”
丁子木扭过头来看着杨一鸣点点头,他的眼睛映着车窗外的灯光,亮亮的,眉眼弯弯,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杨一鸣忽然觉得心跳快了一拍。
☆、
杨一鸣目送着丁子木的身影渐渐走进在幽黑深长的小巷中,巷口堆满的垃圾和半堵残破的院墙彰显着颓败,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阴森森的,似乎每一个阴影处都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这种地方的住户向来成分复杂,有拾荒者在这里寻求半片破屋避雨遮风,有外来务工人员图便宜赁屋而住的,更有一些不法分子在此藏身躲避追捕,自然也不乏一些闲散人口在这里浑水摸鱼小偷小摸,况且冬天快要来了,这里只能生火取暖,更是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事件。
丁子木的生活到底是有多困难才会在这种地方住?
杨一鸣在不宽的街道上掉个头,把车头扎进巷子口,打开远光灯照进去。明亮的车灯照着丁子木的背影,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这个人个子不是很高,也不算强壮,但是身形挺拔,肩背板直,一步步走得很稳。
丁子木转过身来,冲着杨一鸣摇摇手致谢,杨一鸣又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笑得真诚而热烈,毫无保留。杨一鸣轻轻地按按车喇叭,示意他“别客气,放心往前走”。
丁子木夸张地鞠一个躬,然后转身接着往巷子深处走去。
直到看不到那个身影,杨一鸣才慢慢地把车退出来,掉个头开上回家的路。在路灯闪耀中,他想如果福利院出来的孩子都能像丁子木这种性格就好了,可惜,根据他这几天的了解,大部分孩子的性格没那么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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