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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吹过,几片竹叶打着卷儿落下,没一会儿便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绿毯,一双缀着珍珠的鹅黄绣鞋踏了上去,踩着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华旻一身浅绿宫装,披着雪白狐裘,挽着一只编织精美的小篮子行走在竹林间,时不时揽袖探出一截白嫩手臂,去摘那枝头新发鲜嫩的竹叶。
时进严冬,天气愈发酷寒,而华滟的身体也在苦寒的气候里一日日衰弱下去,饶是用火盆子填满了整个屋子,她也鲜少有能起身的时候,反而因为炭火燥热而生了口疮,饮食难以下咽。
华旻来取嫩竹叶,便是为了给她泡水降火用的。
可这二九的天气,又才刮过风,哪有那许多的新发的叶子?更何况不少新枝嫩叶都长在高杈子上,她便是踮起脚去够也够不着。
华旻低头看看只有浅浅一层底的篮子,再抬头望望足在她头上一肘之处的新叶,很是烦忧。
她在竹林下徘徊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将篮子放在地上,走远了搬了一块石头回来。
那石头本是竹林边水池上的太湖石,因主人病着许久未曾游园,扫洒的下人们便也偷了懒,这一片是多日未曾打扫过的了,连水池也被落叶堵塞了。而这两日大风,竟把太湖石也吹下一小块来,就是华旻手里的这块。
饶是太湖石多孔疏松,可分量也不轻,更何况是华旻这样一个小姑娘呢?
她抱着石头摇摇晃晃地艰难走回来,扶着粗壮的竹竿喘着气歇了一会儿,待到气息平稳后才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可是——她仰头望了望仍在头顶的枝丫,皱起了眉。
华旻轻吁一口气,暗自下了决心,就这样站在石头上踮脚探手去摘叶子。
这第一下仍未够着,可离她指尖只有短短一乍距离了。
华旻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是站在石头上,竟又踮了几下足,想轻跳起来。脚底那石头几番受力之下,终于耐不住所受的重量,顺着她足底落下的方向滚动了起来。
“呀!”
华旻哪里想到这石头还会动!慌急之间脚底失衡,脚踝一歪,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
一双手臂忽然从后面探出,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身体。
华旻惊吓之中下意识牢牢抓住了来人的胳膊,只觉后背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好不容易踩在实地上站稳了,她这才回头看去,望见少年沉默的脸庞。
华旻惊喜道:“少雍哥,是你啊!”
温少雍一身黑色劲装,手脚都打着缠布,明显才从校场上出来,这般冷的天气里,他还往外冒着热气。
到上京来的这近一年时间里,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这会儿已经比华旻高了半个头,只是身体仍是瘦可见骨的样子,教他习武的武师傅说,他这是长得太快了,皮肉跟不上骨头长高的速度。
温少雍一贯少言寡语,今天也不例外。他望望华旻,又抬头看向竹子,黝黑的眼眸紧盯着她。
华旻知道他这是问她在做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想摘些嫩竹叶给姑姑泡茶喝,可是这些叶子都长得太高啦。”说着,她皱起眉来。
温少雍点了点头,三两下就攀上了粗壮的老竹,华旻还未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他就掰下了一大截竹杈落了地。
他瞥过一眼放在地上的小篮子,也不要华旻动手,他自己就把那竹杈上的新叶全都捋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积了满满一捧,放进篮子里正正好没过沿边。
他把篮子拎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华旻忙跟上去。
竹林里,少男少女并肩走出去,留下两道长长的脚印。
更隔蓬山一万重2
长兴六年的年节过得很是冷清。
华滟身侧虽有华旻与少雍陪伴左右,但因头疾频频发作,身体并不爽利,故而就算是辞旧迎新的元日,公主府上下也只是挂了新符红绸并躲在园子里悄悄放了几挂爆竹,并不敢十分喧哗,扰了长公主的清静。
元宵节时,温齐匆匆自南境赶回。
这一年春日,南方下了好大的雪,灾民们望着天降大雪,一个个竟跪在泥泞地里痛哭流涕,哪怕身上只有破旧单衣也不愿起身,只是在一片白茫茫大地里哭嚎去岁旱死的庄稼、饿死的家人、流离的惨状。
哭得是那样痛心,仿佛要把这半辈子以来的苦楚全都化作眼泪畅快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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