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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开口,语无伦次地对她重复着:“她死了!遥宁……她死了,她死了!”
“谁?什么?”其实她反应过来了,但是被巨大的震惊所笼罩,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才和方阿姨打过电话的,怎么会!”
“她死了……”
他攥着她的手触在自己的脸上,眼圈干涩发红,却没有眼泪,路遥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伸出的手,居然任由江落城把自己拉进怀里,还抚上了他的黑发。
他的黑发是潮湿的,沾着夜露的寒,那寒气浸透了发丝,让插在发中的指尖,也觉得冷,一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江落城把她抱得太紧,路遥宁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于是她用力回抱,希望他平静下来。
路遥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我们一起去医院……”
“生意……生意以后再谈……”
“阿城……”
完结马斯洛需求是一座金字塔
方青琳病床边所有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都已经被撤走了,鲁宁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路遥宁在病床前蹲下来,轻轻握上另一只,低声喊道:“方阿姨……”
江落城站在床尾,没有再继续靠近,他看着母亲的脸,陌生的脸,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一样。
他看了许久,看着方青琳安然睡去的神情和一言不发抿紧的嘴唇,意识到他的眉眼血脉都来自于她,是如此相像。
父亲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了,哭得浑身发抖,此后这段记忆就被他封存,变成童年的伤疤,方青琳离开江家之后他把母亲的记忆也一并摒弃了,当心内茫然的空落,江落城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别扭又无措的小孩子,在还未失去之前执拗地推开,直至真正的失去。
他没有妈妈了,他突然想到。
喉管里摩擦着短小的音节,江落城低声喊了一句:“妈。”
鲁宁站起身,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江落城:“这是青琳最后的心愿和安排,你……”
他去掉称呼,有点生涩地停顿一下:“你看看吧。”
江落城回了老宅,在奶奶房前站了整晚,老太太不开门,他就一直等着,奶奶的声音坚决地从里面传出来:“我不会同意的。”
江落城的回答是:“无论您同不同意,我都会这样办。”
“你敢!”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指着他喊,“你对的起你爸爸吗!我当初为什么放她离开江家,她自己答应好的!”
“爸爸已经死了三十年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处。”
“她没有这个权利。”老太太残忍地说道,“方家人是把女儿卖进来的,不是嫁进来的,我儿子在下面已经孤零零的躺了三十年,我放她走已经是仁至义尽,她没有权利反悔。”
“奶奶。”江落城平静地问,“那她有没有权利带走自己的孩子?”
老太太眉头紧锁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江落城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江落城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很小的时候,伸手只能拽到母亲的衣角,他央求她带他走,而母亲拒绝了,不厌其烦地把抓紧手指的衣角一根一根的掰掉,她对他说:“你是江家的孩子。”
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抛弃,她拒绝让他进入她新的生活和新的爱情。
方青琳的葬礼是在外地举行的,一方面是她想要葬入大海,另外一方面是她不希望因为鲁宁的缘故有过多机关方面的人情前来吊唁。
方青琳没有葬进江家的祖坟,没有葬在江落城的父亲身边,奶奶仍在盛怒之中,不愿意来送她最后一程。
方青琳病了这些年,其实鲁宁也默默做了准备,已经提前买好墓地,是两个人的合葬墓。
但是方青琳最终哪里都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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