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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赛博时代爱情故事·其一(八)
“……本来想登上天门之后,就用阿嬷的身躯……”阿铜在坚硬的地面上扭转身子,把后脑枕在那坚硬的金属方块上。
阿铜的声音愈发细弱,最终变成微张嘴中发出的尖细鼾声。
她睡着了。
新走上前,用未经改造的左手穿过阿铜的腋下,将她架了起来。
“好轻。”他感觉手臂里揽着的仿佛只是一团破碎干枯的树枝,“恐怕还不到七十斤。”
新猜测阿铜的骨密度肯定比常人来得低:从外表上看就是个普普通通、大约二八年华的少女,根本无法分辨她其实如此轻盈。他弯下腰,把阿铜托进还算柔软的睡眠舱。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转过身,左肩从手术服中透出隐约的光:“叁拾”。
“那是阿铜剩下来的时间……应该是还有30小时。”
新望着培养皿——那其中的男女老少无知无觉地浸泡在橙黄色的维生汤里,飘飘****。新踌躇了片刻,低声冲着他们冒出一句:
“幸会了。”
随着集装箱中回响的人声,新扬起倒落在地的帆布,重新将培养皿遮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世的新已经在大地上呼吸、生活、杀戮了十五年,可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理智告诉他应该直截了当地迈出集装箱、离开贫民窟,继续寻人的旅途——阿铜真的能为他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吗?这不过是个连意识的存在可能都难以继续维系的“三岁小孩”……
新在集装箱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重新盘膝坐了下来。
睡眠舱旁摆着台巴掌大小的袖珍卜算机,做成圆滚滚的签筒形状。破破烂烂,也不知道阿铜是从哪捡来的。卜算机上支棱突出着一片铁签,该是阿铜上次卜算的结果:
“大吉”。
新将视线从那字样粗劣、连条签语也没有的铁签上转向睡梦中的阿铜。或许是因为今天的遭遇太过起伏,她的呼噜声甚至都带上了些许华丽的转音:
“差点魂飞魄散,算得上‘大吉’吗?”
一溜烟雾从呼吸器里冒出,在新的头顶笼成烟圈。他摇摇头,心底却明白这卜算的结果是对的——阿铜被他所救,绝处逢生,确实称得上是大吉。
这种认知却无法让他喜悦:新和阿铜不一样,并不想“自寻烦恼”。
新站起身,走上前摸索那曾是“天官”的金属长方体。如果这是与他所想类似的东西的话……
啪!
方块的表面清脆地打开了,就像是带着弹簧锁的壁橱一般:
正中间是圆柱形的透明缸体,倒映着新的脸。周围则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导线,好似藤蔓盘绕着树桩。
新把脸凑近——圆柱的底部**漾着一汪黏液,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他对这景象再熟悉不过:这是脑组织因缺氧而坏死后腐烂,变性液化所剩的残留。
“这透明的缸子是用来存放大脑的。”
无论这其中曾经作为谁的容身之所,他或她都已经逝去许久,只留下最后的星点痕迹。
“天人五衰,所有追求长生者都无法逃脱的诅咒。其中种种,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新低低开口,轻声默念阿塔拉曾告诉自己的词语:
“‘头上华萎’,大衰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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