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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卿挑眉,竟还是一副不显山露水的淡定模样,他压着嗓音:“没什么不敢的,陛下如今逼我到这副田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若不斗胆弑君,您又会放过我们么?”贤妃却抓住陆云卿衣角,无助地:“云卿,你不能杀他!景儿,景儿被他抓了起来,如今下落不明。”陆云卿神色终于显出烦躁。今日种种,已然打破他全部计划,李景是他全部的希望,若捏在皇帝手上,要如何是好?但绝不能放过皇帝。他的眼中,揉不得半颗沙子,他会将李景抓起来,便是说明已知晓李景不是皇家血脉,知道贤妃骗了她整整十年,只怕恨不得将他们一家三口千刀万剐。只能拼个鱼死网破。陆云卿好不犹疑,一只手无助皇帝的嘴巴,另一手持刀,一把捅向皇帝腹部。皇帝昔年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若是同年,比陆云卿不知能打多少,生死存亡之际,老迈的身体也激发出求生的本能,伸手去挡陆云卿的匕首,二人正是扭打的时候,贤妃浑身一震,颤抖着加入战局,去掰扯皇帝身体。皇帝终究敌不过二人之力,那匕首没入他的身体,只在最后一下拼尽全力,将手臂一挥,打在床头,终于将上头的药碗打翻,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李炎自陆云卿被传唤后,便始终有种不详预感,他想了想,还是径直踏入太极宫。虽然未经传召,但内侍并不敢阻拦。他们都是人精,近两个月,李炎在皇帝面前十分得脸,隐约有储君之兆。如今皇帝又病危了,风云转换只在顷刻,谁敢在这个当口得罪李炎?但皇帝好歹还在,内侍一脸为难,跟在李炎身后:“王爷,王爷不要为难咱家,在寝殿外候着便好。”李炎回头,眸光寒凉地扫了他一眼。内侍皱着脸解释:“您瞧了便知,寝殿前守着御林军呢,里头只有陛下与娘娘,连个蚊子逗不能放进去。”李炎皱了皱眉,果见殿门前把着十来护卫,大太监钱喜也在门口,见他来了,挥了挥拂尘:“王爷怎么来了?”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钱喜最清楚皇帝要做什么,皇帝好面子,不想叫人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子,才屏退左右,亲自审问的。钱喜拦在门口:“未经传唤,您不能进去。”李炎也配合,淡淡解释:“本王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父皇传召。”既是要死了,还命人把门关死了作甚?李炎越发笃定其中必然有不对劲,背着手在门前等候。但厚重的殿门似乎隔绝了一切声响,饶是他竖着耳朵听,也听不见任何交谈声,他都纳闷了,便是皇帝死在里头,只怕都无人察觉。这危险念头才落下,便听见殿内传来细微声响。李炎心神一紧,大声催促:“快看看去,都死了么?出事了你们担得起么?”护卫仍有踟蹰,李炎才不管,一把将那不懂事的扒开,嘭声撞开宫门。却见陆云卿与贤妃歪在龙床上,手中还捆着个血迹斑斑的老皇帝,他腹部插着把匕首,正噗嗤噗嗤地溅出血来。皇帝阖着眼,面若金纸,此刻才真是濒死的模样。李炎没想这二位竟真这么大胆,敢在皇帝寝宫弑君!御林军也懵了,但还是迅速涌上去将贤妃与陆云卿抓住。李炎表情复杂,先装出着急模样:“快——快去请太医来!”新伤旧患,请了也没用。他心里明白,皇帝大约活不到天亮了。太极宫中,乱作一团。在偏殿待命的太医们涌向寝宫,却见老皇帝气息奄奄地躺在龙床上,腹部的匕首十分刺目。瞧着出血的情况,大约腹腔已被刺穿了,太医们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又是扎针,又是灌参汤,但皇帝始终双眸紧闭,不见好转。李炎见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径直问:“陛下情况如何,你们只管大胆治,本王不会迁怒。”院正姚阔将李炎请到一侧,拱手禀道:“王爷,如今陛下已重伤,尚拖着两口气,若那匕首,一□□,只怕立马便会”李炎一挥手,堵住姚阔的话。“先不拔,只管灌些回魂的汤药,让陛下先醒来。”所谓回魂的汤药,不过是猛药,能强行拉回人的精神,只有电光石火的一瞬,此后便油尽灯枯,魂归九天。汤药灌下后半刻钟,皇帝睁开了眼。他此刻是精神的,分明感知到腹部被破开的疼痛,以及五脏六腑在迅速衰竭的无力感,心知肚明自己如同一支灼灼燃烧的蜡烛,已剩下最后一刻的光亮。毕生的经历,在眼前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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