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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猜出魏王为何要买煤。
列国虽知晓“黑石可燃”一事,可他细细看过探子传回的舆图,诸侯们派人四处挖采的地方,无一处与先前宝物标出的产煤地吻合。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历来列国寻到一处矿藏,少则也要耗上一年之功夫,岂会有秦国这般一蹴而就之运?
而以魏王近年愈发重视丹药的性子,他挖不到煤便会开口问秦国买煤,也早在嬴政的预料之中。
蒙恬一时并未看透其中关节,忙腾出手,举着绢帛呈到君王身前,“王上,魏王眼下虽提出以30石黍米之高价换煤,却口口声称魏国国库紧张,竟妄想先运走部分煤石,待秦国秋收之时,再以开荒者秋收之粮来抵扣,臣以为,此事恐有诈”
嬴政接过绢帛,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非也,魏王倒帮了我大秦一个忙。寡人允了。”
说实话,他虽料到魏王会买煤,却未料到对方在这信中,竟透露出一个惊人的信息——他只肯为那些开荒之民,留一成之粮!
譬如,开荒50亩者,原本约摸可得100石粮食和100石奖励,刨去缴纳给魏王的各项杂税后,能留80石粮食,勉强可维持一年之吃穿用度。
可若按魏王心血来潮的征收方法,那些在秦国耕耘50亩土地之庶民,最后只能留下20石粮食。
魏王这心,可真大啊。
说着,他伸手接过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崽,吩咐道,“拟诏,命治粟内史统计各地魏民开荒之地,挑出一部分,折算成往年黍米之产量,再按30石换1石之法,给魏王先运一批煤过去!”
蒙恬边研墨,边担忧道,“王上,若秋收后魏王食言,我大秦将损失不少煤石啊”
嬴政轻笑道,“无妨,你再拟一道诏书,命各地郡守发出告示,将魏王与我秦国做的这笔买卖宣扬出去。待煤石一运出,魏王换煤一事便已坐实,若他真要食言,我大秦即便提前攻魏,便也算得上师出有名了。”
无论怎么算,秦国都不会吃亏。
蒙恬感觉君王的大脑着实转得太快,自己一时根本跟不上步伐,他又细细琢磨了一下,疑惑道,“可告示一公布,魏民便能早早获悉此事,若他们心灰意冷之下,索性连那一成粮食都抛下,悄悄逃回魏国待他们逃回魏国,秦国之律便无可奈何,我大秦秋收又将缺少人手”
嬴政放下绢帛,一手重新执起笔,摇首耐心道,“一成粮食虽少,却也有数十石之多,尔等肉食者,自然不将它放在眼中,可庶民全指望着这粮食谋生,又岂会舍得抛下?届时,魏王横征暴敛之时,我秦国却肯拿出粮食接济他们,换成你会如何想?”
蒙恬闻言顿觉有些羞愧,以蒙氏一家三爵之俸禄,自然看不上这区区几十石粮食,可大老远赶来秦国开荒的民众,本就生活于温饱煎熬之间
想到这里他猛地反应过来,喜道,“王上着实高明!应下魏王之
请求,便是以魏王之无道残暴,来彰显我秦国之仁善爱民,若臣是那些魏民,必会想方设法留在秦国”()
嬴政在竹简上批下几个刚劲的秦篆,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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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怀中的明赫突然不安地扭了几下,然后,在睡梦之中大哭起来,他急忙扔下毛笔,起身抱着小家伙在殿上来回走动。
小崽历来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但凡入睡后便能睡得极沉,鲜少有中途醒来之时。而往日,他若做了噩梦,只需这般抱着稍稍走动片刻,他便会很快安静下来。
哪知,这回明赫先是轻轻地哼哼了几声,很快又再次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嬴政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之感,轻蹙剑眉看向蒙恬,“去,速传夏无且进殿!”
蒙恬见九公子这罕见的闹睡情况,也是担心不已,急忙“喏”了一声,丢下手中的松烟墨便阔步离去。
嬴政忧心看向怀中,闭着双眼哭得满脸通红的明赫,一颗慈父之心随着幼崽的哭声难受不已,又试着抱他轻轻晃了片刻,仍是无用。
这时,明赫边哇哇哭着,边无意识地挥着小手,往自己裹在丝绸斜襟里的颈部抓去,留下几道长长的红痕。
嬴政忽然心有所悟,急忙轻轻捉住他作乱的小手,拉开薄薄的夏日衣襟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怜小崽!他原本雪白柔嫩的脖子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他本是泰然不惊之人,此刻心头却腾地升起一阵慌乱和怒气:在寡人统领的咸阳宫之中,竟有人想明目张胆谋害吾儿!
稳了稳心神后,他飞快撩起小崽小小的衣角——果然,小家伙肚子上和后背上,也布满了令人心惊的红疹!
几乎是同一瞬,他便想到了先前的香料下毒之事,眼中闪烁着被克制努力揉碎的火苗,沉声道,“卫尉,速将宫中医士,全给寡人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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