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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走,傅玮的面色就越难看些。他自幼就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外祖家权势显赫,是以很少会吃些什么苦头。此番千里迢迢赶来芜州,一路上即便是周围人再怎么仔细料理着,也难免舟车劳顿,只是为着这唾手可得的滔天财富,他又生生忍耐了下来。傅玮冷着脸问站在周围的亲信道:“还有多久能到那芜州刺史府上?”亲信笑着回道:“先前已经有人前去为殿下探过路了,大抵没有多久就到芜州了,那刺史已经为殿下做了诸多准备,估计也是在巴结殿下呢,早早就筹备好了下榻所需的事宜,然后特意让人前来知会一声,殿下此番来了芜州,这整个芜州都是蓬荜生辉。”高阳能这么多年都任芜州刺史,自然也是很会溜须拍马,放低自己的姿态。新帝御极,傅玮这么些时日在上京算不上是好过,不少人都在暗暗看叶家的笑话,毕竟之前废太子的事情,还有叶家从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想把傅玮送上皇位,只可惜显帝虽然有意废太子,但是当时整个朝政都被傅怀砚把持,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从前不少世家贵族都暗暗忌惮叶氏的权势,自然也对这位六皇子殿下笑脸相迎,现在叶氏都缩起脑袋做人了,不少人习惯捧高踩低,自然也对傅玮少了从前的那般热络。这种差异让一直都在旁人艳羡之中长大的傅玮几近咬牙切齿,却又得记着容妃的关照,不可惹是生非,只能暗自忍下来。现在知晓这芜州刺史这样识趣,傅玮显然有几分受用,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他问亲信道:“那个发现盐场的人,可查清楚底细了?”“回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是姑苏的一个县里面的没落世家出来的,没什么倚仗,等殿下见了他,尽管拿捏就是,不必顾忌。”这么多日,难得有这么件喜事,傅玮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哼了声,“不过一个好拿捏的世家子弟,本皇子还以为是什么,能知晓一处盐场,也算是祖上积了福分,现在能成为本皇子的垫脚石,理应觉得荣幸至极才是。”“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等到事成之后,再处理掉,人不知鬼不觉才好。”亲信躬身回道:“皇子殿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芜州今时已经接近了初秋,只是天气之中还是带着热意,平康坊那边早早就亮起来了灯,芜州上下很早就被知会了,上京有一位大人物即将要在这里落脚,是以这里的商户都铆足了劲,只盼着能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赏识。傅玮先是在刺史府中暂作歇息了一会儿,高阳为他鞍前马后地张罗着,面上带着恭维的笑。高阳一边为傅玮奉茶,一边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小心谨慎对傅玮道:“劳烦殿下现在在此稍作歇息一会儿,下官已经派人去将那人带过来了,只是……”高阳迟疑了片刻,“那个谢熔身边还跟着一个妻子,生得也是姿容出挑,下官瞧着,不比从前送到上京城的货色差,下官是想着,要不要也一并让人带过来,给殿下您过目过目。”傅玮对这些小事上倒是并不在意,随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对着高阳道:“既然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便一同带过来瞧瞧吧。”高阳得了吩咐,仔细地为傅玮拨去茶盏内的浮沫,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进展得实在顺利,他忍不住恭维道:“那谢熔若是知晓今日得见的是皇子殿下,指不得胆子都吓没了,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为了这么个小喽啰来了芜州,只怕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傅玮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倒没接这个话茬,只问道:“人还有多久到?”高阳觑了觑外面的天色,“回殿下,估摸着也就是一刻钟的时候,烦请殿下稍等片刻。”傅玮随意地嗯了下,姿态是十足十的高傲。……明楹靠近傅怀砚,走在刺史府中,小声问他道:“今日前来的人,就是傅玮吗?”傅怀砚嗯了声,手指顺着下去碰到了她的腕,“叶氏上下各个都是识趣的,也只有他能蠢成这样,才能上钩了。”他随意地笑笑,“看来当初在慎司监,这位皇弟,苦头还没有吃够。”明楹想到了傅玮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进的慎司监,“之前在宫中,皇兄在路上偶遇我与霍小将军,说是先行离开,但其实并未离开是吗?”“是啊。”傅怀砚语调有点散漫,“孤就一直看着皇妹与霍离征那时相谈甚欢,小将军一路相送,宫门惜别,啧,还成为了后来宫门守卫中口口相传的佳话。”明楹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秋后算账的意思。他这个人当真是很会记仇,昨日晚上抱着她去洗漱的时候,原本说好了要早些歇息,却没想到一边替她擦拭,一边又突然提起,之前是不是还欠了一次。光可鉴人的浴池旁边,蒸腾上来的热气,弥漫在身侧的檀香味,抵住背脊的玉瓷地面。明楹从来很少半支在这种地方,远比寻常的时候还要紧张,然后就听到傅怀砚靠在她的颈后,缓声让她放松一点。前车之鉴在这里,明楹想了想,小声解释道:“当时我前去了一次明家,那个时候正巧明启也没有空。其实也没有与霍小将军聊上多久,就只是随意地寒暄了几句。”“嗯。”傅怀砚低眼看她,“皇妹还挺遗憾。”明楹总觉得自己很像是那种出去沾花惹草的官人,然后回来要面对争风吃醋的夫人,面对夫人的质问的时候,这种越描越黑,百口莫辩的感觉。她只能勾住傅怀砚的小指,很轻地拉了两下,对他笑了一下。明楹抬眼看他,眼睛很亮,“皇兄。”声音带着一点儿撒娇的意思,尾音很轻,像是枝头颤巍巍,要滴不滴的露水。手腕上的小珠莹润,衬着白皙的肌肤。
傅怀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很生硬地转开了视线,抵唇轻咳了一声。“总之。”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下不为例。”()≈ap;ldo;还有。≈ap;rdo;傅怀砚又将视线转回来,≈ap;ldo;方才这般说话,不许对旁人。≈ap;rdo;?本作者小鱼卷提醒您最全的《明月藏鹭》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刺史府并不算是小,大概是今日的事情需要避人耳目,并没有设在之前的那个前厅之中。一路走过抄手回廊,前面引路的管事的面上倒是笑眯眯的,走到了一处稍显偏僻但是却又处处富丽堂皇的院落,在这里停下,转而对明楹与傅怀砚道:“两位在此停步吧,已经到了。”“小的现在就不进去了,”管事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人正在里面等着两位。”这一路都是顺通无阻,高阳昨日仔细地又将这件事仔细地盘查了一番,确定并无什么缺漏了以后,才安心睡去。此时站在院中,等着那个谢熔上门。高阳正在院中踱步,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看到来人正是之前的那个谢熔,压着声音道:“谢公子来了。”傅怀砚面上带着一点儿笑意,“高大人。”高阳此时也并没有与这位谢熔寒暄的意思,他以目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厅中,对傅怀砚道:“之前的交易,不仅仅是本官感兴趣,就连上京城中的大人物,也是感兴趣的。”高阳双手拱起,“现在这位大人物,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不能见到的贵人,谢公子气运实在是不错,若是能与这位大人物做上交易,能得到的何止是区区盐引。”傅怀砚含笑回道:“哦?是么,那还当真是要多谢高大人的引荐了。”高阳总觉得这个谢熔态度有点儿不阴不阳的,虽然是面上带着笑意,说话又谦逊,但总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的情绪。高阳还没琢磨出劲儿来,又怕傅玮现在坐在厅中等的时间久了,刚想推搡那谢熔一把,却没想到手下倏地落了个空。他想发作,却又对上谢熔此时温和的笑。“高大人若是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进去了。”傅怀砚说话有些慢条斯理的,“刚巧,在下也想着看看,高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高官,都要说起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一般的金尊玉贵。”高阳瞧了瞧此时站在傅怀砚身边的明楹,上下看了看,确认他们身上并未带什么刀刃以后,才朝着站在院门外的管事的一个示意。管事的瞬间意会,将小院的门闩拴上了。高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傅怀砚道:“这位大人物来历非同一般,这交易也并非寻常人可做,谢公子今日之行,切记要谨言慎行。不然这下场么……。”他意味不明地停下,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明楹,“令夫人也是一般,毕竟夫人这般的细皮嫩肉,更应当处处谨慎才是。”傅怀砚腕上的佛珠滑落下来,被他拿在指间,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却不经意地拨弄过了一颗檀珠。高阳领着他们进去。今日商议的事关重大,并不适宜引人注目,纵然是在刺史府,()屋中也并未灯火通明,但点的烛火是上贡的好东西。虽然只是点了一盏,也足够照亮整个前厅。傅玮的耐性一向都不是很好,此时等了这么久,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皱起,刚刚准备质问那个高阳的时候。他才不过准备站起来,抬起眼睛,看到此时缓步走进来的人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跌坐了下去。傅玮的面色之中全都是不敢置信,几乎是在一瞬间,面色就变得惨白无比,原本还带着一些不耐烦,此时皆是化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此时走进来的人,他熟悉至极。正是因为这般熟悉,他才恍然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傅怀砚此时手中随意把玩的檀珠,甚至面上矜贵却又散漫的笑意,都与他记忆之中如出一辙。还有此时跟在傅怀砚身边的那个人,不就是之前被带进宫中的野种吗?傅玮双手颤抖,瘫软在椅子上。高阳一时并没有看见傅玮的神色,只是恭敬地对着傅玮躬身,对他道:“皇子殿下。下官已经将人带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傅怀砚与明楹道:“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人可是皇子殿下,还不赶紧下跪行礼!”一直靠得近了。铺天盖地的恐惧感笼罩着傅玮的周身。傅玮无比确认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嗓子,都还没有等到高阳话音落下,就生生地从自己的嗓子里挤出来了两个字。“……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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