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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老太爷坐在老椅上,“你啊你,怎么才能让我放下心。”
“大孙自有他的通天路,二孙老是跟丫鬟厮混得几分富贵也能一生,唯有你,你——”老太爷看着三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笑了笑:“你是个混不吝的,别太欺负你二哥,好歹是亲兄弟,血脉相连,去吧,去把事都办实了,再生几个大胖小子,也算青蘅命好。”
赵元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老太爷好半晌才道:“祖父,我怎么觉得不够真切?”
老太爷又叹,赵元白这才发现老太爷都有好多白头发了,看来是真老了,老了的人心软,犟不动了。
也不是不可以信上一信。
赵元白上前老老实实给老太爷倒茶,笑道:“祖父,瞧我刚才说的混账话,您都忘了吧。”
“您打小最疼我,放心,我会把事办好,至于二哥,”他笑起来,“好养活,不欺负他。”
养猪一样养着,配几头母猪伺候着,二哥才真是好命。
赵元白忙碌起来,有些麻烦事一连在外面好几天,老太爷趁这空档把青蘅弄出了赵元白的院子。
叫她去祠堂里尽孝,好好跪跪逝去的老爷夫人。
青蘅看着不知何时栽倒的柳氏牌位,竟也没人将之扶起来。
她上前默默将掉到香炉旁的牌位扶回原来的位置,而后到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她没见过柳氏,只听阿娘说柳氏夫人最是柔善,心怜下人,当年亦是汤城有名的美人。
柳夫人的爹是秀才,在汤城里教些孩子念书为生。
有一些传言,当年柳氏出落得极好,秀才爹早早将她定给知根知底的邻家。只可惜还没出嫁,秀才爹不幸病逝,守孝期间柳氏不知怎的入了赵家老爷的眼。
红轿子抬进了赵家,几年生了三个孩子,就这样去世了。
那一年柳栖砚十五,她说她要去考科举,爹爹没考上的举人她一定能考上。
她爹知道她说笑呢,哪有女孩子考科举的。
女红刺绣才是女儿家玩的。秀才为自己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美丽感到骄傲,很快又难过起来。
“我不求小砚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不要怪我不把你嫁到那些豪富之家,”秀才苦口婆心,“那些院子里腌臜事太多,我的小砚不能呆在那里面。”
“爹,”柳栖砚笑,“我早知道了,你打算把我嫁给卢良哥,他啊,傻是傻了点,可没有坏心思,是个过日子的人。”
“这么说,小砚同意了?”秀才笑问。
“我,”柳栖砚转过身去,不要爹爹瞧出她面上微红,“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说着就进了屋去,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眉眼弯弯:“您做主就好。”
那一夜柳栖砚少女心思,想象着以后的日子。
等她老了,卢良哥也老了,若他们有女儿,那时候是不是女儿家也能去考科举了。
去当大官,去好多地方,去她和爹爹和卢良哥都不能抵达的好远好远好高好高的地方。
可没过几月,秀才病逝,柳栖砚守孝期间不过是去街上买些菜来,赵老爷于楼上瞧上了她。
任如何挣扎,也不过蜉蝣撼树,一抬红轿,孝期未过就抬进了赵家。
这辈子都没能出去。
第一年生了大少爷,第二年生二少爷,第四年三少爷落地,柳氏赴往黄泉路。
也不知她爹爹有没有在那里等她。
青蘅磕完头,静静起身默默看着牌位。
香炉的香火不尽,牌位的凄然不绝。
她垂下眸,突然就不愿看了。
老太爷从祠堂外踏了进来,笑道:“你倒是好心情,蛊惑得三儿喝断子绝孙的汤药,怎么,怕像柳氏一样死在产房里。”
青蘅听见这声音,心下微沉,欲出祠堂,却听得祠堂大门缓缓合拢的吱嘎声。
青蘅慢慢转过身来,行礼道:“太爷。”
老太爷的笑微微沉了些,怒意翻涌:“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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